回应他的却是狠狠一推!
聂安怀毫无防备地被推得往后仰倒,头撞上榻褥传来“叩”的一声,他呆呆地睁着眼,不懂为什么事情会变这样。
“哎呀。”宫婢闻声赶紧将他扶起,紧张地朝主子们望去,见没人留意这儿,这才松了口气。“我的小祖宗,你要坐好啊,不然你受了伤我们也吃不完兜着走了。”
他坐得很好啊……聂安怀朝罪魁祸首看去,却见班羽像没事人样地东模模、西瞧瞧,仿佛连他仰倒都没注意到,他还扬起好可爱的笑容,朝靠近的宫婢伸出手。“抱抱——”
那颠倒众生的魅力当然无人能挡,宫婢将他抱起,咕叽咕叽地逗着他。
没有人推他吗?聂安怀困惑地抚着后脑勺,一抬头,却看到小脑袋枕在宫婢肩上的班羽对他咧了个得意无比的笑。
他愣住。
蚌性温和的他,古灵精怪的他,注定结下了不解之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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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去,我不要去!”
往皇宫驰行的马车里,十岁的班羽正在发脾气。
即使小嘴儿翘得老高,脸颊气鼓鼓的,那唇红肤白的漂亮小脸仍让人很难狠得下心责骂,更何况是疼他入心的谨王爷?
“乖嘛,下午就去接你回来了,很快的。”在战场上叱咤风云的勇猛武将面对这个小娃儿,什么剽悍气势全都施展不开,只能陪着笑脸劝道。
“我不要!”班羽扭过头,下颔仰得老高。
“不是爹爱逼你,只是你让爹很没面子嘛!”谨王爷为难地抓了抓头。“你默书默不过人,吟诗作对也没人家文采好,再不去上课,不就差得更多了吗?”
从小皇帝就要班羽和聂安怀一起进宫念书,自然而然,两人的学习成效也会被拿出来做比较。他实在很不想承认,但人家书香世家的资质就是不一样,古书史籍一点就通,相形之下连字都写得像狗爬的班羽就显得很驽钝。
“反正怎样都赢不了聂安怀,去了又有什么用?”班羽干脆捂住耳朵,整个身子背了过去。
他讨厌爹,讨厌聂安怀,讨厌死了!从小到大都爱拿他们两个做比较,偏偏聂安怀又聪明绝顶,他怎么努力都赢不了,师傅总是夸聂安怀,而爹爹不但不安慰他,还一直怪他,弄得他闷极了。
昨天师傅还说他不学无术,这句批评引爆了一切,他受不了了!不学总成了吧?他是不想跟他争,不是比不赢他!班羽恼怒闭眼,大受打击的他只能用这种逃避的消极方式,否则长年累积的郁闷根本无法排解。
“咱们班家的强项在武嘛,偏偏你娘又打死不肯让我教你武功,白费了你这一身好资质……”谨王爷越说越怨,粗犷的五官皱成一团。“为什么?为什么会生出一个女孩儿啊?我明明拜得很虔诚啊!”他将脸埋进掌中哀叹。
这是他心里永远的痛,就算之后妻子再为他生了两个儿子,仍弥补不了这个憾恨——因为他必须将班羽当成男孩扶养,想到一个原该娇俏可人的小泵娘却得一直扮着男装,他就好舍不得。
但他不得不啊!要他眼睁睁看着班羽一生下就成了聂家的媳妇,这股鸟气他说什么也咽不下,等他回过神智,这漫天大谎早已传到皇宫和恭王府去,成了既定的事实。
妻子说要她一个女孩子家穿男装已经够荒唐了,怕她变得更粗鲁,拚死不让班羽习武,让他连唯一能赢聂家的胜算都没了。
闻言班羽回头,原本满是叛逆愤怒的晶灿大眼顿时被不安和惊惧占据。“您明明说只要我当男孩儿就会一直疼我的,您不要我了?”
从小爹爹就常在她耳边叨念怨叹,叹她不是男孩,叹她比不过聂安怀,可、她已经很努力了呀,弟弟们玩得怎么野,她就跟着怎么野,没人看得出来她是女孩儿,但……她真的没聂安怀聪明啊……
发现眼泪就快滚出眼眶,班羽赶紧咬唇拚命忍住。不能哭,男孩子不能哭,她就从来没看聂安怀哭过,要是再哭出来,爹爹会对她更不满意的。
“爹怎么舍得不要你?”那可怜兮兮的模样让谨王爷一阵心疼,大掌一伸,将她抱上膝头。“你是爹爹的心头肉啊!”
他知道他的固执和骄傲害苦了这个孩子,班羽的一生就让他的一念之差给整个扭转了,为了这件事,温柔婉约的妻子不晓得和他吵过多少次,要他想办法让班羽恢复女儿身。
但他根本拉不下脸将这场骗局拆穿,一拆穿班羽就得嫁给聂安怀那小子,而姓聂的也绝不会放过这个讪笑他的好机会,只要想到这辈子可能从此都抬不起头来,他就死都要将班羽当男孩子扶养。
班羽埋首在那宽阔的胸膛,惶然的心被那坚定的怀抱平抚了,她吸了吸鼻子,把盈眶的眼泪逼了回去。
“我知道,爹很疼我,要不是恭王爷和聂安怀,我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这都是他们害的,我不怪您。”小手在他肩上拍拍,还反过来安慰他。
一定是聂安怀不好,如果没有他,爹爹也不会逼她做她不爱做的事,她喜欢爹爹,讨厌聂安怀!脑中浮现那抹熟到不能再熟的身影,班羽恼怒地嘟起嘴,把所有的愤恨全推到他身上。
“羽小子啊……”谨王爷感动得一阵鼻酸,差点没哭出来。小小年纪就懂得是非对错和同仇敌忾,真不枉他的一番教导。“记得哦,要和聂安怀保持距离,别让他碰到你,其它人你也得防着点,千万别被人发现你的秘密,懂吗?”
这件事只有他们夫妻和几名忠心的老仆知道,也多亏班羽这孩子长进,除了长得漂亮些,那股子顽皮和活泼完全不输一般男孩儿,倒也没引起任何疑窦。
“我知道啦。”想到还是逃不过上课的命运,班羽不由得哀怨地叹了口气。
哼,聂安怀会读书就了不起啦?还不是书呆子一个,学问上输他,其它的地方可没输他,等着瞧吧,她找到机会一定要整整他!
漆黑灵动的大眼闪过一抹黠光,衬得那张唇畔噙笑的小脸是如此可爱,十足一个淘气小男孩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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课堂间的休息时刻,班羽和聂安怀被赶到花园里玩。
这是皇帝的要求,重视教育的他同时也相当赞成孩子活泼好动,加上希望两个孩子能培养友好的关系,藉此改善上一辈的恩怨,皇帝费尽苦心想让他们有多一些共处的时间。
一听到师傅说休息,静不下来的班羽就飞也似地冲出书房,聂安怀则是规规矩矩地将书本收好,这才快步追了出去。
看到前面那个好动人儿一下子看看旁边的花,一下子追扑跳跃的蟋蟀,聂安怀只是缓步跟着,视线丝毫没离开他身上,与其说是玩伴,倒不如说是保护者还比较贴切。
虽然同龄的聂安怀长得比班羽还矮小一些,但那超龄的沉稳和内敛让他犹如小大人似的,加上他所展现的聪明才智,给人一种值得信赖的安全感,只要有他相伴,就算让两个孩子独处也没人会担心。
“待会儿师傅要考默书,你准备好了没?”任他玩了一阵,聂安怀不忘负起提醒之责。“要不要我帮你复习一下?”
他知道班羽很介意这件事,每当师傅用“朽木不可雕也”的无奈表情对班羽摇头,班羽那眸光一黯的沮丧神情也会让他觉得很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