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歧路 第22页

作者:岳靖

松亚杰不是第一次上这艘庞大如怪物的航空母舰,倒是第一次进秘密审讯室。

真荣幸!

两个士兵跟在他背后,他感到此生的不平凡,嘴角噙抿一抹淡笑。

“笑什么?”其中一个士兵很敏感,神经质,一下就动怒了,用长枪顶推他的背。

松亚杰举起手。“放轻松,大家都是为了世界和平……”

“闭嘴!”另一个士兵打断他的嗓音,粗暴地踢他的腿。“进去!”这家伙脾气很差。

松亚杰点头,乖乖照做,进入封闭、昏暗的舱房里。他们把他锗在墙边的椅子上,打亮一盏灯,专照他的脸。松亚杰眯了眯眼,撇头回避直射的光线,脸颊擦了一下墙。这墙做了隔音设施,具它三面也是,明显有时他们会刑求取暴,不想让战俘哀声传出。

“我是无国界慈善组织人员,没有立场,”转回头,他看着两个士兵,说:“你们抓我来这儿,可能已经违反国际……”

“闭嘴!”脾气很差的士兵,猛力掌掴他。

松亚杰的脸偏斜一边,嘴角流出血。

“先别动手!”神经质的家伙劝阻着。“把他打昏了,长官怎么问话?”

“有的是方法弄醒他。”脾气差的家伙,这会儿放下步枪,挽袖摩拳。“这浑蛋一副不怕死的模样,看了就叫人火大!”

松亚杰突然觉得好笑,忍俊不禁,鼻腔哼了一声,唇边仍是提扯那嘲蔑般的弧纹。

啪啪啪地,那士兵又赏了他好几巴掌,扯起他的领口,打得他制服敞开,连贝雷帽都飞了。

“喂!收敛点!”神经质的家伙,跳脚。

粗暴的虐打继续着,拳啊、掌啊、脚啊、抡的、揍的、踢的,全用上了,接下来,准备在他十指缠上插头铜丝,用电的!

“长官来了!”神经质的家伙机动警告地叫了一声,才使得玩上瘾的粗暴家伙停了手。

松亚杰盯着落地的贝雷帽上青羽徽帜,吞下嘴里的咸味。他可不能乱吐,一吐,会弄脏他妻子喜欢的帽子。

“你们在干什么?”开门走在前头的是情报室长官,后头还有更大的长官——

一级上将佟奥罕。

“将军!”两个士兵吓到了,站得直挺挺,举手行礼,不敢动。

“出去。”佟奥罕平声平调,不用威不用怒,已够震慑人。

士兵们一个用力立正动作,迅速退出审讯室。

“你也出去。”佟奥罕对负责情报的下属命令。

那上校军官随即离开。佟奥罕看了看墙边头颅斜垂、衣衫凌乱的年轻人,视线缓落在地板的贝雷帽上。

“松亚杰……”佟奥罕捡起白色贝雷帽,慢慢站起,年轻人同时抬头对上他,他说:“是吗?”

松亚杰扬了一下唇,眼神有点不集中,扫掠男人肩上有星星的军装。“恭喜您现在是上将了。”

佟奥罕拉了把椅子,坐在他面前,把贝雷帽放在他膝盖上,眸光瞥见他胸口的项链。“在我的国家,男人要娶女人必须征得女人整个家族亲人的同意,男人必须要能保证提供女人安定的生活——”

“恕我无礼,”松亚杰嗓音嘶哑,咳了一声。“你的国家派兵参与他国内战,已经破坏太多女人的安定生活了……”

“我们是在协助还她们原有的安定生活!”佟奥罕冷声驳斥松亚杰的论调。

松亚杰一笑,仰头靠墙,嘴鼻里的血往他喉咙流。“好吧,这鸡生蛋的问题,没什么好提。”他说着,俯下脸,鼻子滴出血来,滴在他的白色贝雷帽上。“叔叔,你非得把帽子放这儿吗?不能帮我戴上吗?”

佟奥罕看着贝雷帽上的赤红,无动于衷,久久,他开口说:“我承认,也许你说的不全是错。我当军人半辈子,保家卫国、协助国际戡乱、追求世界和平,长年驻守战乱地,‘安定’与我搭不上边,所以我早有自觉——终身不娶。我的兄长娶了妻,却也没做到给妻子安定的生活,他带着妻女这里调那里调,最后把她们带进了险境,甚至送掉性命。松亚杰,绮璐的命是在这里捡回的,你怎么可以让她重返险境?”

“抓我来,是为了说这个吗?叔叔……”松亚杰笑着,即使脸上流着血,他似乎不痛不痒。

佟奥罕一脸肃穆。“你帮助一个我们正追捕的叛军首脑逃跑……”

“没这回事。”松亚杰一干二脆地说。

佟奥罕皱眉了。早在十几年前初次见面那日,佟奥罕便看出这个上一秒谦卑恭和、下一秒淡漠犬儒的松亚杰,不是安分份子。当年,佟奥罕将侄女佟绮璐送回国内,请了专人全天候照料,怎奈她成年后,自行离家,执意追求松亚杰,还私定终身。这些年,佟奥罕一直注意他们的动向,这次,他们终于惹得他不得不亲自出马。

“松亚杰,你最好想清楚再回答。”佟奥罕低沉的嗓音有种提醒。“我的下属有叛军进医疗所的情报……”

“医疗所里没有什么军,只有该被医治的伤病患。”松亚杰直截了当,打断佟奥罕。“如果有什么你们认为的坏蛋逃跑,那是你们的事吧……怎么会是我一个区区医疗人员的责任?”说得一口坦率无隐。

“松亚杰!”佟奥罕发怒了。“你想死的话,我也不心疼绮璐当寡妇!”这不知好歹的家伙,难道不明白他遣开下属亲自审问的用心!“若有其它军团知道你们的医疗所诊治过叛军,还能避免被怀疑是间谍吗?分不出间谍与一般人,干脆来一声屠杀!”

“将军!”一名副官打开舱门。

佟奥罕转头,一看是自己的亲信,缓下激昂情绪。

那副官走入门内,移近佟奥罕身旁,瞧一眼松亚杰,低语说:“佟小姐来了。”他是当年那位载着佟绮璐到中都港口和叔叔团聚的少校。

松亚杰眸光闪跳一下。

佟奥罕站起,抓取松亚杰膝盖上染血的贝雷帽,像戴又像丢地往松亚杰头顶覆。“把他的手铐解开。”

氨官领命,找来钥匙。

“你马上带着绮璐离开那间医疗所回荆棘海,往后别再出队到这个国家。”佟奥罕握住舱门把,正要拉转。

“叔叔,你可以压下,不让其它军团知道,不是吗……”

第7章(1)

他的肢体多处皮肉挫伤、瘀红,一边耳膜破裂,流出鲜血,听力暂时受损,幸好——受伤的鼻子鼻梁没断,只是第二天,双眼细成一条线,整张俊脸青肿,变了样。

他说他戴着最著名的威尼斯陶瓷面具——他父亲收藏品里缺的那一只。他要杨提尔帮他拍张照,并且放大,裱框起来。

佟绮璐眼睛湿湿的,一手拿着裱好框的相片,一手拿着药和水,走进房里。

松亚杰躺在床上,背对门口,脸朝向放着煤油灯的窗,听见她的脚步幽响,他按亮桌灯,轻声哼起歌。“Iturninttricks,Igettingfixed,IbackonBoogieStreet——”

妻子走入了他的视野,他对她一笑。

“听力在恢复了。”停止歌声,松亚杰指指自己的耳朵,坐起身,看着妻子水光丰沛欲泪欲的双眸。“你丈夫没这么丑过,吓到你了,是吗?”

佟绮璐静默着。已经过了一个星期,他脸上的伤迹消褪不少,她心上的伤倒深成一个黑暗的洞。

“如果我在出队期间,有个什么意外,告别式上的遗照就用这张。”他接过她手上裱好框的相片,很满意放大后的成果。

“叔叔要我们回荆棘海。”嗓音一如往常柔腻纯美,佟绮璐递出另一手的药和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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