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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侣 第5页

作者:岳靖

“没人瞧见我,你哥哥不会发现——”

“哥哥说你是贼。”欧阳若苏猛然旋身,瞅着杜瀇,美颜神情如熹微晨光中的冰。

杜瀇停住朝她走近的步伐,眼睛盯着那张娴静冷艳的小脸——她才十七岁呢……他微微一笑,说;“我听到了。”

欧阳若苏稍愣,美眸圆睁。他听到了?他隐听她和兄长的谈话?

“是啊,”杜瀇又开始移动。“我是个贼。”他行至欧阳若苏面前,俊脸蓦地变得很凝肃,说;“你哥哥说的没错,我是个贼。总有一天,我会偷走他重要的东西——”

欧阳若苏呆住。他的语气、他的眼神,令她的心狠狠震荡一下,余波不止。过了很久,她才走开,将瓷瓶拿至洗涤槽,抽出花枝,重新装水。水满溢,她的手抚着瓶颈瓶口,看见一条裂纹——应该是被兄长摔出来的,她心里有点难过,轻声叹着。

“裂了,是吗?”杜瀇也走到流理台前,身体若即若离地摩触她胳臂外侧,探手取瓷瓶,眯眼细瞅。

欧阳若苏微偏脸庞盼睐。“你再不走,会被哥哥瞧见。”

“不用担心。”杜瀇放下瓷瓶,凉凉地说;“你哥哥被那个年轻有为的律师气得上楼喝闷酒抽闷烟,不会下来。”

欧阳若苏眨了眨眼,听他的说法,他似乎连宇穹也认识。“你知道宇穹?”

“当然。”毫不犹豫地回道,杜瀇看她一眼,撇唇浅笑。“我被那家伙告——喔,不,应该说是被他的委托人告过。”他说着,一面往落地门迈步。

欧阳若苏以为他要离开,月兑口追问;“告什么?”嗓音有些急,双脚也同调。

“告我是个贼啊。”杜瀇答得很干脆,伸手拉开落地门。

欧阳若苏停在门边,看着杜瀇走出去。杜瀇没走远,定在后院中央——几乎就是那个中心点——弯低身躯。欧阳若苏脸发烫起来——他在干么?在挖那个她偷偷埋下的果核吗?

她忽感紧张,手抓着门把,就要冲出去了,却见他直起身子,踅回来。

“来,我帮你换个瓶子。”他拿着一支漂亮的水晶瓶,进屋来,拉起她的手腕,走到洗涤槽前。

那瓶子极为瘦长,约有一呎,圆柱形瓶身凿划螺旋纹,瓶盖上镶嵌三股叉状红珊瑚,艳丽色泽犹如吸取饱满阳光、熟透的果子。欧阳若苏伸手轻碰。“怎么有这个瓶子?”好似在做梦,他竟在那个中心点取来瓶子。

“这是‘海神权杖’。”杜瀇一笑,拔开瓶盖,摇着里头的蜜金色液体。

细致醇美的味道充盈整间厨房,欧阳若苏恍了恍,顿觉自己埋在后院的果核,的确已长成一片片迎着海风的苹果园。

“是酒吗?”这一声要醉人似的,发自她的红唇,萦绕杜瀇的耳畔。

杜瀇移眸,对住那美眸迷蒙的窈娜脸蛋,答道;“是苹果酒。

这是他要带去与海若共饮的,本想来看一下欧阳若苏不会花太久时间,把它暂搁在外头。现下,女孩需要一只瓶子,他居然将它给带进来,打算倒掉内容物,给女孩插花,他会不会好心过了头,他明明是个“贼”的,没偷窃东西,已失“本分”,反倒要割舍爱物。

欧阳若苏这时凝神朝他看。一个想法猛闪过他脑海。他扯扯唇,说;“要喝吗?若苏——”表情得意邪气。

“好。”欧阳若苏毫不多想。

杜瀇却是一愣,两、三秒的沉滞后,笑语道;“好吧,拿杯子来——”

好吧?所以他不是真心邀她,只是有意诱惑,好吧——他成功了。

欧阳若苏没等他的声音结束,直接伸手握住瓶身,举至眼下,红唇就着瓶嘴,啜饮起来。

“这个瓶子要给我插花,它就是我的,是吗?”喝了一口后,她看着他,舌忝唇说道。

杜瀇喉咙一紧。他以为他成功,现下觉得自己开始了一场蹩脚棋局,而且他居然强烈地想把它下完。“没错。”他发出的声音比平常低沉许多。“你不需要杯子——”

“你要喝吗?”欧阳若苏下巴微昂,对着他。

杜瀇眸色慢慢转深,凝睇欧阳若苏鲜红润腻的唇瓣。“这酒——”语气沉缓,顿了一下,说;“我只和我女友喝。”

看着他遥远而模糊似的目光,欧阳若苏选择转开脸,闷声不语,持瓶就唇,默默喝自己的。她想赶快把酒喝完,在这很挑人心、窄细瓶身只能插一枝花的瓶子里,插上具绽放希望的蔷薇花苞。

“第一次吗?”男人突如其来的问句。

欧阳若苏停止喝酒,缓缓抬眸看杜瀇。

他说;“第一次喝酒吗?”

她收回视线,贪奇地更加仰颈畅饮。他当然知道她是第一次,这种事,一直不被允许,她今晚像只从母兽身旁偷得解放的小兽,也许就要掉入猎人诱捕的陷阱中,还不在乎地游逛迷幻森林。

杜瀇的嗓音持续低扬着;“这酒是我自己酿的……”

是吗——亲手为女友而酿。欧阳若苏没忘记他说海若住在帆船手码头海滩附近。她也住在离海不远的地方,今晚,她第一次喝酒,酒有点烈,她美眸弥漫湿雾,忽然想听他唱《一’myouman》。他的嗓音不像LconardCohen那种抽烟抽坏声带似的粗哑浑沉,唱起这首歌,积郁不足,稍嫌清亮,听来太快乐,反而突显歌词里的暗喻、反讽,变成十足的讥诮。

“若苏,我吃你一颗苹果,还你一瓶酒——这酒,是我用伊甸园的苹果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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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了不该喝的酒,欧阳若苏彻夜难眠,体内煨着苹果香气,暖意深熨血管,肌肤烧烫了。她不是生病,只是像生病,胸口闷热着。她把双手覆在胸前——左手两弯齿痕没褪,更是被金箭划过,沁血似的红艳——如果不遮挡,金箭合该直直射中她左胸。

插在“海神权杖”中的蔷薇花苞,迎着橘橙柔曦,层层花瓣隐约在爆裂,还未见蕊心,窗外一只大蝴蝶已在徘徊。

欧阳若苏侧躺在床上,栗色双眸因为望着窗景太久,蒙泛水光,就像美丽哀愁的傍晚雨幕。

水气熏湿眼角了。

兄长说,不准与他在一起。他是个贼……

“若苏,起床了没?”没有敲门响,欧阳荷庭的嗓音是从书房经传讯系统,进入欧阳若苏起居室的对讲机,扩散出来的。

“帮我煮杯咖啡。”

那吩咐声结束时,欧阳若苏一般已从床上坐起,趿着室内鞋,进浴室盐洗。今天,她有点下不了床,头晕痛着——这就是宿醉,她也该来杯咖啡。

欧阳若苏坐起身,用手梳理一下曲柔如云浪的发丝,长腿往地板踏,睡衣裙摆像流水冲落,盖住白皙的脚背。她觉得双膝发软,差点站不住,一个冰凉的东西微刺她脚底,她顿了顿,挪脚一看,有条坠炼在地毯上反射薄阳。

昨夜,杜瀇俯身时,她看到这个坠饰自他敞领衬衫里滑出。它的形状像只蜻蜓,也像十字架,顶部和底托各镶了颗珍珠,中柱镶嵌绿宝石,两旁双层的是钻石鸟翅,还有交叉盘绕中柱而上的两条彩钻之蛇。它是比蜻蜒更凶猛千万倍的妖鸟形坠饰,是邪恶的诱惑图腾。

欧阳若苏捡起坠炼,目光若有所思地停睇片刻,将它收握于掌心中。她调匀呼吸,鼻端热热的,唇也是,昨夜做了不该做的事,使某些记忆囤蓄不退。她绕过船形床尾沙发,找到自己昨晚乱踢的室内鞋,没穿,直接进浴室,渴望冰凉地砖驱逐宿醉灼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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