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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漾 第6页

作者:岳靖

风车塔内部格局有三层,顶楼是机械房,一、二楼被设计成住家房室使用,除了有内部楼梯相通,阳台也具备对外的独立石阶。

一楼距地面大约两米高,登上石阶,通过阳台门拱,宽阔的空间是虎大将的娱乐交谊场所,设有雪茄室、品酒吧台、豪华大理石撞球桌,一座摆置流行乐器的小舞台。虎大将兴趣广泛,偶尔会呼朋引伴组临时乐团,在这海边石崖巅上的风车塔,边喝酒边抽雪茄,性格地吼唱一、两首DreamTheater或Metallica的成名曲。皇廉兮也经常在此“客串”,现在则叫“入主”。

皇廉兮手拿一本滴水的书,走进风车塔一楼,双眸扫视地上一箱箱的行李--是码头管理中心帮忙抢救、包裹、搬运的他的物品。皇廉兮将书本往撞球桌搁,花了些许时间拆封,找出装衣物的那个,换掉一身湿衣裤,再取回滴水的书本,走内部楼梯上二楼。

这座风车塔,他就接收了。从今以后,二楼的书房也当主卧室。虎大将好享受,在书房里放张舒适大床,正好让他得了个便宜。

皇廉兮进入书房,直直往两扇大窗之间的书桌走。他拨开桌上凌乱的物品,将手里的书放上桌,小心翼翼地揭开封面。太湿、太软了,这还能救吗--内页像纸浆,一翻就烂!

皇廉兮握拳重捶一下桌面,回身,瞥见大床上的隆起物,顿了一下,走过去,拉亮床畔灯,看清被布毯裹住的后飞云,他屏住气,愤然往楼梯口走。

“你要去哪里?”虎大将恰巧上楼来。“风车塔已经是你的了,不是吗--”这句故意说的话,充满报复似的快感。

“我的风车塔不收容你的学生。”皇廉兮站在楼梯口,嗓音硬邦邦地道。

“开玩笑。明明是你说风车塔关肇事者正好,飞云当然交给你处理。”虎大将反驳。“你不是要飞云赔偿--”

“她的船抵给我,也不够赔。”皇廉兮冷声打断虎大将。他发誓,虎大将若不趁早带走后飞云,下一刻,他会把她从窗口丢出去。

虎大将浓眉一挑,饶富兴味地看着皇廉兮。“不够赔……那么--”停顿一下,将手里的衣物递交到皇廉兮手中,说:“让她用身体赔吧!炳哈哈……”他大笑,没事人般地转身下楼。

皇廉兮愣住,呆看着反射性接手拿的女性衣物。

虎大将心情爽快地又说:“廉兮啊--只要是正常男人都喜欢的赔偿法,不知道适不适合你们讲规矩、重传统、修养好的皇家男人……”他调侃的嗓音渐渐消失。

皇廉兮回神,咬牙。他妈的虎大将!真以为他是“皇家公子”,就只懂“彬彬有礼”、“绅士气度”吗?他其实奉萨德侯爵为行为导师、崇尚卡萨诺瓦勤奋又多采多姿的浪荡生活、最欣赏法兰克·哈里斯追求彻底赤果人性的使命感!虎大将一定不知道他的座右铭是“衣冠禽兽”这四字!

皇廉兮五指像捏菜干一样抓着衣物,走回床边,一脸愠色地瞪着昏睡的后飞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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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飞云感到有双手在她湿淋淋的身体游移着,像在探索什么般,使她温暖起来,并且饥饿。她搞不清自己几餐没吃,肚子里空燃着一把火,烧尽她仅剩的能量,她应该是寒冷的,却是灼热,热得她睁眸醒来。

床尾方向,近书桌处,有好几个移动式暖炉。

外头已是夜幕四合,两扇窗扉仍大开着。今晚并不冷,为何需要暖炉?

后飞云从床上爬起,望着床尾怪异的景象。

皇廉兮光果着上身,背对床铺,坐在暖炉前的地板,整理书籍资料,烘烤一片片遭海水浸湿的拼图。

后飞云移身,坐到床缘,双脚落地。

皇廉兮听见细微声响,回首,起身走来。

“妳终于醒了?”他站在她面前,俊颜没什么好脸色,嗓音出奇冷淡。“我该和妳把帐算一算了--”

后飞云想起自己落海的事,直觉以为他指这桩,神情饱含歉意。“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造成你的麻烦……”她嗓音很小,没吃饭似的。

“妳已经造成我的麻烦了。”皇廉兮直言,毫不留情面。

后飞云微微一震,抬眸对着他。“我只是想捡那本--”语气停了几秒,她问:“那本书呢?”那本特别的书--她记得她捡上手了--像手工书,晕黄的封面有些剪纸似的花样,两行手写般的文字:TheDecisiveMoment和PhotographybyHenriCartierBresson在水中漂漾时,她就看清、牢记着。

“那本书呢--Thedecisivemoment?”她再问。

皇廉兮等她嗓音落定,才道:“毁了。”

“啊--”后飞云叫了声。“怎么会呢……”语带失望。

皇廉兮皱凝眉心。“妳在失望什么?那本书是我的,妳在失望什么?”他语气不太好,听得出怒意。

后飞云了解了,那应该是他很喜欢的书,会在海中漂流,肯定也是她的帆船撞上酒馆造成的。“对不起……我会赔偿你--”

“亨利·卡蒂埃·布列松题签《决定性瞬间》1952年初版本。”皇廉兮报告般地说了一串,冷眼瞅着她。“妳怎么赔?”

题签、1952年初版本……后飞云风起脸庞,水亮的美眸盛满一种哀愁颜色。“买不到……是吗?”多么忧虑又苦恼啊。

皇廉兮视线定在她绝美的脸蛋上,许久,沈声狠道:“我真想杀了妳--”

这女人……

这女人根本不懂何谓收藏……

这女人根本不知道他花多少时问、多少心血拥有那本摄影集……

这女人根本可恶透顶,居然还能有无辜到近乎纯真的表情!

第三章

她不像梁荧惑那般叛逆敏感,也不像扬天莲那般娴静温柔,但她很善良,有点傻气,偶尔调皮,是个充满责任感的人。

一个礼拜过后,皇廉兮几乎模透后飞云的个性。

第一个晚上--她落海的那天晚上,当他差点掐上她那纤细白皙的脖子,只为一吐收藏品被毁的怨气时,是一阵饥饿的月复鸣解救了她。

她红着脸,对他说:“可不可以让我先吃点东西……”接着,又是一阵咕噜噜的声音传开。

皇廉兮泄气地发现自己无法对一个饥肠辘辘的女人动手,即使她毁了太多他的重要财产。死刑犯都有丰盛的最后一餐--这个想法教皇廉兮套上外衣,带着后飞云离开风车塔,驾驶帆船往北航行。

与她夜航的情形不同,后飞云发现皇廉兮是名好手。他控帆的技巧高超熟练,完全掌握风的特性,随时与大自然力量保持最佳的平衡状态,彷佛他自己就是风,主宰着这一片海天。

经过半小时的航行,他们抵达祭家海岛的中央港。那是一座比菜园湾大的港口,八十四米高的白色建筑体既是导航塔也是天际线,耸立在鹰嘴岬,夜间看起来像镶了明珠的国王权杖。皇廉兮的帆船顺畅地进港停泊。上了岸,有专人询问他是否要用车。他说不用,只是要到“岬边”,步行即可。

后飞云不明白他为何要夜航至此散步,心想,他应该气恨极了,欲看她慢慢饿死在海风狂吹的港口路边……

他们走路的速度不快,但不属慵懒,也没闲情。这座中央港的气氛比菜园湾拘谨多了,没有热闹的商店区,缺乏菜园湾那般趣味浪漫,散步的人不多;笔直的码头大道,车子一辆接一辆驶过,街头巷尾见不到任何卖吃的小摊贩,巴洛克式风格的港务厅,庞然气阔,没有随兴的多变外貌。行人的衣着整齐得不象话,似乎此处住的全是那种衣服没烫没浆就不出门的老学究、老贵族。中央港城不够活泼,太正直,彷佛是每天办严肃纪念会的英雄广场,感觉有点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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