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稚气的嗓音,清亮高亢,像是教会里的儿童唱诗班,在澄澈天空下发出的美声。不难推测他的年纪还小,顶多七、八岁。
“祭始禧。”大男人诚恳地报出姓名。
小男孩跳到草地上,双手搓拍几下,掌心往牛仔裤后袋抹了抹,走到祭始禧面前,说:“我是高琅!”
祭始禧颔首。“你好。”大掌握握小男孩的手。
斑琅眸光一亮,似乎想到了什么。“啊!我知道了!你是来跟姊姊相亲的大哥哥,对不对?”他说着。“可是你白来了耶。我妈妈说姊姊已经有男朋友了,以后不用再相亲呢!我爸爸没有通知你不用来了吗?”他记得上上礼拜,妈妈说过姊姊这次的相亲对象是爸爸的学生,可是前几天爸爸和妈妈去看姊姊,回来后就说要取消相亲了呀!怎么又有大哥哥来呢?!
脑袋瓜转了转,高琅放开祭始禧的手,飞快地旋身跑进屋里,没一会儿又冲出来。祭始禧还搞不清这小男孩在做什么,就见一个手掌大小、印着法文和棒冰图样的方盒,递到眼前。
“给你!”高琅舌忝着冰淇淋雪糕,把另一枝没拆封的,兜给祭始禧。
祭始禧挑眉,露出疑问的眼神。
“你不想吃吗?天气很热!吃了这个,你就不会觉得今天白来了。”虽然没跟姊姊相亲,至少吃到好吃的冰淇淋呢!斑琅偏着头,一面舌忝着冰淇淋,另一只手,仍直直举在祭始禧前面。
祭始禧笑了笑,觉得小孩的想法逻辑特别有趣,索性接过冰淇淋,拆开包装,和高琅一起坐在长椅,看着阳光下的矢车菊,吃着这个季节最时令的食品。
斑琅摆着垂挂在椅下的小腿,说矢车菊是特殊栽种——透过基因转植,把墨西哥向日葵耐高温的那一段基因,插到矢车菊的基因里,所以大热天还开得灿烂。姊姊最喜欢矢车菊,因为姊姊是在德国出生的,庭院里的矢车菊都是爸爸种的,可是姊姊一点都不听爸爸妈妈的话,常常不回家相亲,后来爸爸妈妈去看姊姊,认识了姊姊的男朋友,妈妈说姊姊的男朋友叫罗悦,是个科学家,以后会变成姊夫……
“所以姊姊不相亲了。”高琅吃掉最后一口冰淇淋。家里没大人,挺无聊的,幸好这个大哥哥“白来”,能同他聊聊天。“我再进去拿果汁,你等一下喔!”说着,高琅离开板凳,退到树荫外,跑上门厅台阶,砰地推门关门,进入屋内。
一分钟后,高琅出来。说是拿果汁,结果两只小手各抓一枝棒冰,胸前更抱着一桶榛果口味冰淇淋。
“吃这么多冰淇淋好吗?”祭始禧咬着手上的雪糕,看着高琅把冰品放上橡木贞。
“妈妈平时不准我吃这么多……可是你是客人,”高琅坐到桌上,盘着腿,拿过桶装的冰淇淋,打开盖子,肆无忌惮地大口大口挖。“主人要陪客人吃呀!”他开心地说,吃得满口雪白。
祭始禧勾弧唇角笑着。原来是小表逮到当家机会!
斑琅边吃冰边说话,表情活灵灵,偶尔想起生态缸里的树蛙,便回头拿喷水罐,喷水逗弄小动物。祭始禧一向有耐心与小孩相处,也因此“客随主便”,吃着棒冰,听身旁的童言童语,眼睛赏着那炎夏矢车菊,倒也惬意。
不知经过了多久,阳光微微偏斜,微风轻拂,矢车菊淡雅的香味飘过鼻端,那似羽毛般细裂的花瓣,爆成一个圆,令人想到某人的发型。
“琅琅!”突然,女性的叫嚷,破坏了情趣盎然的庭院。
啪啪啪!一抹身影鲁莽地冲来树下。
“琅琅!你怎么随便让陌生人进来!”高珉摩眸光严厉地扫过桌面。“还请他吃冰淇淋!”大叫着,瞪住祭始禧。
祭始蘑泰然自若地吃着00糕.眼神不经意地流转,朝她点个头。
斑珉摩美眸圆瞠。简直不敢相信,这男人居然傲慢到如此地步,仿佛她才是闯入别人家的陌生人。
“姊姊,妳回来了呀!”高琅捧着冰淇淋,踩着椅凳,双脚落地,站在高珉摩身前。“妳要吃冰淇淋吗?”他拿高冰淇淋,晒红的双颊有两个对称的酒窝。
斑珉摩蹙眉,接过冰淇淋,放到桌上,拉着高琅,远离祭始禧身旁。她蹲在花丛前,与高琅目光相对,教训地道:“你怎么让陌生人进家里……”
“没有啊,”高珉摩才说一句,高琅马上打断她。“我没让陌生人进家里啊!”
“还说没有!”高珉摩夺回发言权,凤瞳射向祭始禧。
发现姊姊在看大哥哥,高琅马上回道:“他不是陌生人!而且我也没带他进家里,我们只是在庭院吃冰淇淋……大哥哥是来和姊姊相亲的啦!”
“相亲?!”高珉摩叫了一声。“谁要跟他相亲!”似乎很嫌恶。
“是姊姊啊,”高琅听不出高珉摩的语气,天真地继续说:“大哥哥是爸爸的学生,本来要和姊姊相亲的,可是妈妈说妳有男朋友了,要取消:爸爸一定忘了通知大哥哥,他才来的……天气这么热,大哥哥都来了,我就请他吃冰淇淋,这样他才不会觉得『白来』呀!”
“喔——琅琅……”高珉摩听得一个头两个大,素手覆额,长声叹气。“你搞错了啦!”双腿一斜,她有气无力地摊坐在草地上。
“搞错?!是我弄错了吗?”高琅歪歪头颅,睁大眼对着姊姊。
斑珉摩点点头。
“啊!”高琅一叫,伸出食指。“那大哥哥是谁?”瞬间,他自己想到答案
“难道大哥哥是罗悦?!妈妈说要姊姊和男朋友一起回家吃饭……”
“琅琅!”高珉摩吼道。都说了“陌生人”的!她这个弟弟!为什么脑子总是转得比其它小孩快!而且喜欢省略大人讲的话,自动设定所有人事物的状况……
“大哥哥!你不是来跟我姊姊相亲的啊?”他转身,缓步离开花丛,边走向祭始禧边说:“为什么呢?姊姊很漂亮耶……”
“琅琅!”高珉摩探手要抓回弟弟,教他闭嘴,可惜差了一步,整个人狼狈地趴在草地上。“你别再说了!琅琅!”
她的声音真像在哀嚎。祭始禧优闲地吃完雪糕,从长椅凳站起,高大的身躯走出树荫,经过高琅身边,模模高琅的头。
斑琅回首,望着高珉摩。“姊姊——我知道大哥哥不是罗悦啦,他有告诉我他叫祭始禧,我刚刚只是不小心忘了一下喔!”
“琅琅!”高珉摩果然哀嚎了。
祭始禧继续走到她眼前。
斑珉摩抬起美颜,视线顺着他站定的长腿往上看。他的表情很稳重,却又一副忍俊不禁的样子,像在取笑她的糗态。她别开脸,一只大掌跟过来。她哼了哼,用力地将手放上那大掌,发出啪地一声。
祭始禧挑唇一笑,握住她的手,把她从草地上拉起。
裙子沾了草层,她拍了拍,嚷道:“琅琅,爸爸这庭园多久没整理了,怎么都是杂草!”
伏在桌边猛扒冰淇淋的高琅,像只灵敏的小动物似的,脑袋瓜一晃,旋身跑回高珉摩面前。“昨天我跟爸爸一起拔草喔,还种小树……然后放了好多新的小鱼在后院的鱼池里呢!”他开心地跟姊姊报告着。
“小孩的心思很单纯。”祭始禧说了句,手伸到她发上,取下一根草层,凝视她干窘的美颜。“你们真的是姊弟?”他放掉草屑,刻意瞄一下她的发型,视线再落到高琅的头顶。
她感觉他在取笑她的发型,但故意曲解成年龄差距的问题,便回道:“不行吗?我妈二十岁生我,四十二岁生他。同一对爸妈所出,差二十二岁,就不是真的姊弟?”她盯他一眼,红唇忿忿地抿动,牵着高琅。往屋子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