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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意 第18页

作者:岳靖

“你从没说你何时要回来,”罗心以为他生气了,便说:“这房间太大,我一个人……”她无法继续,怕泪水又不受控制地流下。

看到她眼底那抹孤独,祭元祠心头震头,狠狠地被敲撞了几下。“你一个人吗?”他嗓音干哑。

罗心摇着头,不由自主地垂眸迥避他。“我住在女乃女乃那儿……”

“你瘦很多,”他插话,像在责难。“苏林没好好照顾你!”

“别这么说女乃女乃!”罗心昂首盯住他,语气略急。“你不知道……”拿掉孩子,仿佛也带走了她一半的生命力,一年半里,十几个月,她被女乃女乃留住,每天悉心调养,才回复这个健康的罗心。而她的丈夫不会知道这件事……

“我不知道什么?!”祭元祠皱眉,突然转折语气。“是啊,我早该改口叫『女乃女乃』才对。”他下床,站在床边穿衣服。

“你要去哪儿?”罗心跟着下床。

“每次回岛,必须『报到』的地方。”祭元祠简短地道。

“我也去。”罗心穿上自己的裙衫,纤指顺顺长发。

“你非得跟着我?”祭元祠回过头,用很陌生的眼神看她。“你以前不会这样!”

罗心一下子语塞,抓着三千发丝的双手僵在肩上,望着他,什么也说不出来。

祭元祠走上前,吻吻她的唇。

那张小嘴有些话没说,甜美不再,苦涩的滋味,是谁造成?

“是『孙女婿』呀!”看到客厅椅座上的来人,苏林忍不住嘲讽。“什么时候想起我这个『女乃女乃』的?”

祭元祠放下茶杯,恭谦地站起,敛去深思的神情,撇撇唇,轻佻地回道:“一回岛,『女乃女乃』可是我最常想起的人。”

苏林美颜沉凝,走到他的对座,像个女王般交腿坐着,昂高美丽的下颊睥睨他。“什么事?”她劈头就问。

祭元祠眉角一挑。“我每次回来,都得到这儿,不是吗?”他坐回椅子里,一副惊讶状。

“少装了,小子,”苏林眯眼啾他。“你哪次主动过来?我不派人紧追,你是能避则避!”

“呵呵。”祭元祠干笑两声,长指揉揉额鬓。“女乃女乃了解我──”

苏林偏着脸,冷淡的神情像在看戏般。

他继续说:“我得谢谢女乃女乃照顾我的妻子,”

苏林不作声。

祭元祠俊颜凛然起来,以从未有过的认真语气问:“她发生过什庆事?”

这一问让苏林笑了起来。“发生什么事?!你会不清楚吗?不就是立名第二天,摔了一身──”

是他在树林外,猛然开车离去造成的!

祭元祠烦躁地扒扒服贴贵气的黑发,用力摇晃脑袋。“该死!不是这件!”他不由自主低咒。苏林的屋子,别号“特殊疗养院”,岛上需要“极特别”照料的人,才会来这儿住!“她在你这儿住,不会没事!”

苏林摊摊掌,无动于衷,笑容满面地看他。

“你就是不告诉我!”祭元祠舒了口气,俊美的脸庞沉定下来。

“没什么你需要知道的。”苏林站起身,审视他。“既然来了,就做该做的检查!今后,如昔叫我『苏林』即可,元祠少爷。”她拉长尾音。

祭元祠一楞,抬头看她。“什么意思?!”

苏林唇角一勾,鼻腔哼了声,径自离座。

第八章

祭元祠大半夜回到主宅,急匆匆地进房。

“心儿!”他大叫。从起居间闯入卧室,月光洒遍床铺和地毯。

这个令人疯狂的满月日,龙鳞湖的水光与月光相连,地就是天,天就是地,所有的距离都不存在了。他却不断地与她远离。室内看不到她的身影,花朵就算插了满盆满瓶,影像依旧飘零孤寂。祭元祠冲到露台,沿着罗心经常走的廊道,拾级而上,绕过一层又一层,进入主宅最高,最幽深的地方。

家谱室灯火通明,光线像纺纱机织出来的丝品,铺亮整条廊道,罗心跪在厅中央,两掌并合,细细的嗓音似乎正专心祈求着什么,白烟卷裹着光的帘幕,笼罩着她的身子。她磕了三个响头,站起身,走到碑墙前,掀起其中一张红丝布,静静瞅着。

看到她在这儿,祭元祠疾行的步伐总算缓了下来。他在一尺高的门槛外,站了一会儿,才跨过去。

“不是立名或刻名,红丝布不能掀?”他的嗓音又沉又慢,如同脚下的步履,缭绕在袅袅香烟里。

罗心没回头,仿佛不知道有人进来,兀自浸婬在祥和的氛围里。

祭元祠靠近她,起伏的胸膛轻碰她的背,大手伸到她眼前,握住撩着丝布的雪白柔荑。“平时掀起,不吉利。”

罗心微微偏侧美颜。“你怎么来了?”她乖巧地将红丝布盖下,转身看着他。

祭元祠盯了她良久,道:“我在房里找不到你。”

“我以为你会在女乃女乃那里过夜。”

“她一点也不欢迎我──”他神色怪异,像是想到什庆舨地对她皱凝眉头。

罗心低下脸庞,没讲话。她知道女乃女乃为什么这么做,女乃女乃说了,不要这个孙女婿!

“她憋不住气,凶了我一顿,下午的检查我吃了不少苦头──”祭元祠抓住罗心的手,力道有些大,几乎捏痛她。

罗心猛然抬眸,望进他那双炯亮的眼底。“女乃女乃告诉你了?”

祭元祠嘴唇抿直,不说话,俊美容颜褪去一贯的气质,被莫名的严厉取而代之。

她颤了一下。“你怪我的决定……”

他放开她冰冷的小手,面无表情,沉默半晌,突然说:“也罢!”笑了一笑。

他不该在这时恢复那玩世不恭的处世态度!罗心觉得强烈的委屈,他又是怎么想呢?为什么要那样笑?

“母亲做的决定好过面对父亲无意识下的绝命伤害;省得哪天我『发作』伤了他……”也伤了你。祭元祠还是笑,胸口却堵得难受。她的堕胎,苏林告诉他了,这么沉重的事,苏林不想让宝贝孙女一人承担,一股脑地发泄在他身上。他气吗?不,他哪有权生气,他只是一个男人,一个发起病来变野兽,甚至伤害怀有身孕的妻子的男人!

“你为什么要这么说?”他应该也很辛酸的,她是他的妻子,她就是知道,“元祠……”罗心快流出泪了。

祭元祠心抽了一下,举起手。“不说了,什么都不说。”他牵住她的手,牢牢握在掌中。“晚了,回房睡吧!”

罗心抓着他宽大厚实的手,紧紧纠缠。

两道人影贴在露台地面,鬼鬼祟祟地扩张。

“等待暗夜幽会呀!”江之中的调侃无所不在,总不能给人片刻安宁。

祭元祠转过身,长腿交叠,背倚护栏,叼烟的唇角斜挑着。“这么晚不睡,你俩夫妻好兴致。”

江之中和于采忧从长梯口走来,两入胸前均挂了相机。

“托你祭家『龙血』的福,我们睡够了──”江之中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讽剌一笑。“成了『夜莺』,比翼夜飞高原!”

“哦!”祭元祠吸口气,烟头红亮。“祭家没给点灯,可别迷路了。”

望进漆黑的室内。“你妻子不在?”江之中挑挑眉,难不成祭元祠这男人“独守空闺”睡不着?

“睡了。”祭元祠扔掉烟蒂,垂眸盯着鞋尖。罗心睡得很不安稳,翻来覆去,不时睁眼看他,小手轻抚他的脸,颤抖的指尖传递忧惧,这个月圆之夜,果然扰得人心浮动……

“我们在这儿会不会吵到她?”于采忧轻声细语,拉拉丈夫的衣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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