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隔了这幺些年,他仍无法忘怀第一眼见到她的情景。那时她回眸,正好对他一笑,他的心跳就这幺怦然失序,才懂得什幺叫“一笑倾城”。
柳弱水挤出一丝笑。“你很喜欢她?”
“她是我第一个恋慕的女子。”索罗烈焰坦言。“她很美,美得教人失魂。
所以见了她一次,我便莽撞地请皇上主婚。我以为那是天大的荣宠,她必然很开心,可是……”他顿了顿,沉沉地叹了口气。
柳弱水怔愣住,她从没见过他叹息。
索罗烈焰顿口,柳弱水不语,四下阒静,只听到嘶嘶的火烧。
索罗烈焰的视线调到火光处,火舌不知在何时悄悄萎消。他嘴角苦涩地勾起,他从没想过娶了楚绫嫣,反叫她青春烧尽,在他身旁暗熄。
他随手丢了支枯木。“当我为她掀开头巾时,她哭了。”
柳弱水小声地问:“为什幺?”心底浮了个模糊的答案。
索罗烈焰说出柳弱水可能猜得到的原因。“我那时不知道,只是揣测,她或许不喜欢我吧。”
他的表情逐渐暗沉,是她不曾看过的寥落。“我想,她出身官宦人家,琴棋书画皆通,可我不过是个出身草莽的粗人,娶她也许是高攀了。”
柳弱水没想过,楚绫嫣的不开心,竟会叫睥睨寰宇的他自惭自卑。
他神情寥寞,她的心绪难掩失落。
嫉妒啊!柳弱水幽幽泛起苦笑,她到底也尝了嫉妒的滋味。索罗烈焰身旁有诸多女子,可是她并不曾兴过嫉妒的念头,但那个未曾谋面的楚绫嫣倒让她心头像是被针扎刺过一般。
看索罗烈焰的样子,她明白,他是真心喜爱着楚绫嫣的。
她吐了一口气,搭住索罗烈焰的手。“你待她好,她终是不会嫌你的。”她喜欢他,纵是他心底有别人,她也盼他舒心畅快的过活。
索罗烈焰一笑,反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好小,可是好暖,如同她的人一样。
在她身边,让他安心适意。“最初,我做了许多事情讨好她,可她并不开怀。渐渐地,我也不知道要怎幺与她相处,虽是夫妻,可我却有意避开她。新婚三个月后,我主动请战,调赴边疆,临行前,她绣了双鞋子给我。”
提到这件事情,索罗烈焰目光流泻出少有的柔情,柳弱水凝望着他,抿紧的嘴角含住一抹苦笑。
索罗烈焰并未察觉,只是继续说着。“当我拿到那双鞋时,恨不得就这样留下来了。不过,我还是得去战场,不巧的是,那时正好碰上边疆作乱,一待就是一年半。战事结束后,我飞奔回府,可等待我的,却是她有礼而生疏的笑容。”
“为什幺?”柳弱水忍不住问,同为女人,她揣想楚绫嫣会送鞋给索罗烈焰的话,必然也……也是动心了。
“我一直弄不明白,为什幺她刻意与我疏远。有下人传说,曾见过……”索罗烈焰困难地吐出。“曾见过人影从她房里晃出来。”
“啊?!”柳弱水哼出,旋即摀住嘴。
索罗烈焰握着柳弱水的手,不自觉缩紧。“我假意远出,然后躲在外头偷看,果然在第三天晚上,见到一个男人窜进我的房间。”
索罗烈焰缩紧的手,钳得柳弱水发疼。“啊……”她逸出一声痛。
索罗烈焰回神,猛然察觉自己的失控,他连忙月兑开钳制。“对不起。”
柳弱水温笑。“不碍事。”两手包覆住索罗烈焰的手。
她明白他那时必定激昂懑怒,也许那时她无法安慰他,可她绝不会在现在拋弃他。
索罗烈焰愣了下,她的小动作,叫他心窝温热啊。
他一笑,另一手将她揽抱入怀。拥她在怀,他的心绪逐渐静定。
恍然间,他似乎了悟些事情,楚绫嫣一直是他梦寐以求的女子,可是对他而言,她一直是遥不可及、飘忽难捉的。可是柳弱水啊!他觑嗅得到的,她的温暖关怀,如此平实真切、盈满心怀。
终于找到了,那才是他想要相知相守的妻子啊。
他蹭抵着她的颈窝,低吐。“做我的妻吧。”
“什幺?!”她不敢相信,一动怀,胸臆又震荡不平。“咳!咳!”
“做我的妻。”索罗烈焰重申,与天地立誓。
柳弱水掩紧唇口。“咳!咳!”他怎幺能在这时说得这样坚定,让她难以承受,让她无从离弃哪。柳弱水深深吸了两口气,轻吐:“你明白……在说什幺吗?”
他捧起她的脸,笑凝着她。火光熠熠,他的眼眸灿灼,有动人心魂的光。
“我要你做我的妻,在人间结发,在幽冥成双。”
“不要。”她摀住他的口,看着他,心酸难耐,晶润的泪水泛滑。
她不要他说得这般情深,会害她不舍,只想与他相守。
她不要他决定得这样口快,会叫她不安,不解他的衷肠。
他拉开她的手,邃望着她。“为什幺不要?我好不容易找到我真心所爱的人,为什幺不要?”强悍中多了绵深的情意。
她喃喃念道:“那……楚姑娘呢?”
索罗烈焰一笑,手指挑拭她的泪珠。“对她,我真心付出过感情,可是——”他认真地思索。“那更像是一种痴迷。”他与她甚至不曾促膝长谈过。
“几年下来,我们总是聚少离多。不见面,会开始思念;见了面,却又难以共处。就在我发现,她有……男人时,斐冷出现,拉住了我。”
柳弱水秀眉微颦。“斐冷?!”总觉得他神出鬼没,却与索罗烈焰命运环扣。
“嗯。”索罗烈焰点头。“从他那里我才知道,绫嫣有过一个青梅竹马的恋人,名叫封不平,两人家世悬殊,才不得结为连理。本来封不平闯了番事业,有机会娶到绫嫣,可我却抢在他之前,拆散了他们。”
说到这儿,索罗烈焰闷不作声。
原本是一段好姻缘,却牵了三个人的线,爱恨在当中交织纠葛,不论是神威将军、绝色佳人、英雄痴汉都月兑不了苦与缠。
柳弱水叹了口气。“不是你的错……是造化弄人哪。”脸儿偎贴着他。
索罗烈焰低道:“知道这事情后,我心中对她过意不去,待她比以往更好,一来是想补偿她,二来是想从封不平手中抢回她,却不知,我待她越好,却使她越挣扎,一年前……”
索罗烈焰眉峰沉陷,话梗在胸臆中。
柳弱水环住他。“别说了。”看他这样痛苦,她心头也跟着难受。
索罗烈焰轻拉开她,解开上衣,露出胸口前的一道疤。“没关系的。”他决定,将他不堪的过往,在她面前袒露。
那道疤痕咬住他的心口,咬得这样死紧,叫柳弱水看了心惊。
“这是……”柳弱水触上那道痕,她以前就看过这道疤,还曾揣想是谁要他的命,难道——“咳咳!是他吗?”
索罗烈焰点头。“嗯。那时封不平和我缠斗,刺了我这剑,我没死,他反倒遭人暗算而亡,绫嫣……绫嫣也跟着他去了。”
柳弱水双手攀附他的颈窝,偎贴着他的伤疤,听着他咚咚的心跳。
他的伤口是这样深啊!痂结了,可心头还是血肉模糊的。
他缠抱住她。“别离开我。”他根本不敢想象,没了她,他如何度日。
她轻声应允。“嗯。”纵是他不说,她也知道已经离不开他了。
☆☆☆
第二天,索罗烈焰和柳弱水继续往柳父坟头前进。途中经过一户人家时,索罗烈焰停下马。“你等一下。”利落地翻下。
“有人吗?”他到门口张望。
“谁啊?”一名老妇蹒跚地步出。
索罗烈焰径自掏出银两。“老人家,给你借锅灶,熬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