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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主情深 第15页

作者:元玥

“这句话的确很著名。”冷玦抿嘴闷闷地笑起。

“笑什么嘛!”程暖晴不满地噘嘴,腮帮子滑稽地胀鼓。

“咳!咳!”冷玦咳了两声以免内伤。“那句话是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千钟粟,书中自有颜如玉。』”

“对!对!对!”程暖晴猛点头。“还是王爷学问好。”

“这句话可不是说黄金屋、千钟粟和颜如玉是放在书里的。”

程暖晴马上抢白。“我就说嘛!书里怎么藏得下这么多东西。所以人家跟我说书里有住的、有吃的和叫颜如玉的美女时,我就觉得奇怪嘛!”急着表示自己不是没能力判断的。

“我想这些都得和书里的神明打交道,才能变出来吧。”她话出惊人地加了一句,神色中还有些志得意满。

“神明?!”冷玦止不住放肆狂笑。

少见他开怀大笑,程暖晴困窘地直跺脚。“不要笑啦!”冷玦笑声不歇,她只得翻白眼瞪他。“就算要笑,至少也得告诉人家是怎么回事嘛!”

“嗯。”冷玦费了番工夫,凝敛笑意,清楚地说着:“这句话是用来勉励人读书,参与朝廷选士,求功名而后得富贵,日后自然有黄金屋、千钟粟和美女。那颜如玉是指美人容颜似玉温润无瑕,不是人名。”眼梢送出抹笑。

“啊!又不是人名了啊……”程暖晴模模脑勺,尴尬地看着冷玦。“对不起喔!我是个不识字的粗丫头,什么也不懂,又闹笑话了。”突然有些腼腆地笑起。“嘿!嘿!颜如玉……真的顶好笑的。”一把将书本放回桌上。

绯色从耳根窜烧,她不安地搓揉空荡荡的双手。“我打小羡慕那些上学堂的。”那种羡慕,是眼巴巴地望着。“他们嘴里咕叽咕叽的,好象在念咒。娘说那些会念咒的,都是体面的人,将来可以当大官盖大厝。有次我还偷偷地躲在学堂旁边喔!可叫娘抓到,她说我这么笨,又是个丫头,怎么也不可能写字念书的。”她细细喃念。“对啊!怎么也不可能。”

那双手叫她搓得火热发红,她蓦然扯了个笑。“不怕您笑,我连程暖晴三个字都不会写呢!只知道是暖和的暖,晴天的晴。”其实她好早就放弃了学习的念头,若不是方才瞧了那本书,也不会惹出她这无端的妄想。

那笑容钻到冷玦心底,竟这么勾出……勾出酸疼。

苞程暖晴相处后,他才知道自己只是恋着她的笑,对她一点也不明白。不识字,她心底藏着缺憾。所以喃念“香九龄”三个字时,她笑容单纯幸福。弄错“颜如玉”时,她笑容酸涩自嘲。

而那回初次见她时,她自得地报出的名字,竟也埋着苦处。

“我教妳。”他步回桌旁,在砚上添水,正动手磨墨时,突然停手低嘱。“现在起妳负责磨墨,知道吗?”文房四宝,那原是他的世界,从来不让旁人碰的。

程暖晴不明了这一层,只是发愣地瞧着墨条。

“过来啊!”冷玦叫唤着有些转不过心绪的程暖晴。

“喔!”程暖晴呆呆地走过去,拿起了墨条。那东西她从未碰过,抬起头她迟疑地凝盼冷玦。“这个……”

头一次冷玦主动移近她,面无表情地贴着她的背后,执起她温热的手在砚上运转。“磨墨时需用力,可不是一径使着蛮力。”

温醇低厚的嗓音,在她耳畔回荡,胸口彷佛有人擂击,程暖晴心头咚咚咚地鼓跳。她自是不知,冷玦的心跳,和她隔着衣衫,以着同样节奏击动。

无措的心跳,牵动她一双手微微颤抖。

冷玦有力地稳住她。“运劲时,要匀整不偏,轻重相等,疾徐有节,浓淡适中。”那言语在程暖晴耳中听来陌生,又奇异地勾人。程暖晴不是听得很明白,只知道自己的心,就像教墨条给磨过似的,就要化在冷玦的温言里。

冷玦抽开墨条。“磨墨后不可将墨放在砚上,这样容易损了砚面。”

“喔!”在他抽手的片刻,神思才荡回燥热的体内。

冷玦再度就着程暖晴的手,换上枝毛笔。“放轻松。”他的话语轻软似风,拂过她绯红的双颊,吹起桃花般的春天。

饱满的墨水,落成三个神采奕奕的字。“程暖晴,这就是妳的名字。”

“我的名字?!”她灿灿笑起。“我的名字呢!”她一直以为字是神奇的符咒,没想到这咒语叫人破了……是王爷哪!

“王爷,您把您的名字写在我的名字旁边好吗?”她要永远记得。

“我的名字?”冷玦迟疑下,还是举起了笔。

“等一下——”程暖晴把手凑上,心又快速地鼓噪,可她还是提起勇气地要求。“我可不可以和您一起写,像方才那样。”

话说完,两人沉默半晌,程暖晴好怕心脏就这么从喉头跳出来。

“嗯。”冷玦反握住她的手,再度带着她落笔。

“冷玦。”他吟道,像是郑重地介绍。

“好好听的名字,好好看的字。”程暖晴笑容满出粉颊。“王爷您字写得这么好看,是谁教的?”

冷玦愣了下,闷闷地吐出两个字:“我娘。”说完随即放下笔,将温度从程暖晴手上抽离。

“王爷。”程暖晴回头,茫然地望着冷玦。“我说错什么话了吗?”她虽胡涂,可到底是体贴的,冷玦的情绪转变她是能察觉的。

“没有。”冷玦坐回位置,俊容恢复平时的淡漠。“这毛笔砚台妳都拿去洗吧!”说起话来,又是那平静无波,亦无生气的语调。“记得砚台要用温水或冷水洗,洗净后以丝瓜络擦干,那……”

视线移到“三字经”时,神色突黯,连话也闷住了。

冷玦将手探到书前,却没有翻开,指尖停在书前无意识地敲了几下。

“唉!”一声叹息从冷玦齿缝逃逸,叫程暖晴看到傻眼。

一声叹息舒缓不了多年的结。“烧了吧。”看多了心烦,他抓起了书,一把拋向地上。

“啊?!”程暖晴吓了一大跳,神思才转回,赶紧把地上的书拾起来。“王爷真要烧了这本三什么的书啊?”

“三字经”。冷玦帮她把书名说出。这是他娘带他念的第一本书。

程暖晴将书紧紧揣在怀里,巴巴地瞅着冷玦。“那个九岁的黄香做错什么事?

王爷要把他烧了。”“香九龄”可是她生平首次从书里读来的呢。

冷玦眼神叫她问得迷离了。“是啊!黄香做错什么事呢?”他喃喃地念。“香九龄,能温席,孝于亲,所当执。”耳际幽晃过他娘银铃似声音,吟念时,他会在旁跟着数拍。

黄香做错何事?她娘做错何事?他小时候她是这般疼他,可是……“他没做错事,做错事的是……”是他娘……还是他呢?

冷玦眉峰纠结,抿嘴不语。

程暖晴本来想开口问他,既然没做错事,能不能别烧了,可瞧冷玦的模样,似乎挣扎地难受。她咽了下口水。“王爷,您要不喜欢这三字什么的书,我一会儿就把它烧了。可您能不能帮我写下香九龄三个字,给我做个留念。”

冷玦咬唇。“留念。”他“留”下这书,不就是因为心里还“念”着吗?烧书便能断念吗?

程暖晴放下书,拿了另外一张纸,摊在桌上。“可以吗?王爷?”

“嗯。”冷玦挥笔写字。

猛然想起什么事,程暖晴急急地翻开首页。“王爷,您再帮我多写这个字好吗?这字我瞧他面善得很,就不晓得怎么念?”

“这字是『人』。”冷玦一边看着,一边就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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