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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丽事物的背后 第35页

作者:言妍

“这很容易解释呀,你关心我,是因为你母亲当过我保母,老习惯了。”她说:“不过,你这习惯要改就是了,没事老往我这儿跑,也难怪小妙要生气。”

“如果小妙是对的呢?”他没时间等,直接表白了。“也许我心里一直是喜欢妳的,从那苦闷的少年开始,妳就是我眼中最美的一道风景,只是那时有妳家人和御浩阻挡着,我只能远观,无法接近--”

“廖文煌,你胡说八道什么?”李蕾脸色微变。“你还要我们之间有一杯咖啡的情份吗?”

“不只有一杯咖啡,还要三餐一起吃,住同一个屋檐下,小蕾,让我照顾妳一辈子好吗?”他愈说愈认真。

“你疯了吗?我们根本不可能,我一点都不爱你!”她怒声说。

“为什么不?我已经拿到博士学位了,有一份高薪的工作,有车子也准备买房子,除了家世背景外,有哪一项条件不如御浩了?”他急切地说:“而且,家世背景也如高楼起塌,谁又能保证长长久久?说不定哪一天我辉煌腾达了,让妳享受荣华富贵的就是我!”

李蕾不能像从前一样找佣人打发他,或手一招车就走人,或用幼稚的语言嘲笑他。他的痛苦不似虚假,她自己也体会过沉重的悲伤和失去,那种痛不分贫贱富贵平等折磨着所有人,她已能将心比心了。

她决定不发脾气,试着以诚心来和他谈:

“荣华富贵对我而言轻而易举,我现在回家立刻就有了,但我为什么还在这里吃苦受罪,你想过吗?”

“我不知道,妳从不肯透露,甚至妳和御浩分手的原因我也不清楚,因为他也绝口不提。但我不在乎,我要的只是未来,过去最好全都丢到脑后。”

她走到墙角,拿出一幅小画,画上是个稚女敕极了的婴儿,紧闭着眼,双手握拳,唇微张似要吮女乃,小小的身躯在浅蓝袍子里彷佛还动着。

“我把你当成朋友,才给你看这幅画。”她静静说:“这是我的儿子小舟,他是个非婚生子,两年前生下来就被送走了,我离开家独自一个人在这里,就是为了他。”

廖文煌惊呆了好久,结结巴巴问:“他……他是御浩的孩子吗?”

“这不关御浩的事。”此刻她不想扯进御浩,太私密了。

“妳的意思是,这孩子是别人的,才造成妳和御浩的分手?”他却误解。

“我是说,这孩子是我一个人的,与任何人都无关!”愈描愈黑,她深吸一口气说:“你应该还记得吧?我曾是多么狂妄骄纵又任性无知的人,势利到了极点,还好几次把你的自尊往脚底下踩,又怎么会是一道最美的风景呢?你听我一句真心话,小妙是个好女孩,她深着爱你必能带给你幸福;我不爱你,只会带给你痛苦和不幸。”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小蕾吗?小蕾竟以朋友贴心的方式和他平等对话,并且坦然地自我反省……

这两个月来他终于看到她的改变了,是因为生活种种的挫折磨平她三小姐的骄气和锐气吗?

“如果我不在乎孩子的事,也不介意妳不爱我,还是坚持爱妳呢?”

“御浩常说你是面冷心善的人,虽然想法奇特,却是热心肠的,我今天感受到了,也很感动。”她婉转中带着坚定说:“但真的不可能,你若不能把我当成一般朋友,我只有离开女圭女圭看湖,到更远的地方去,免得害了你和小妙。”

然后下次就再也没有这么幸运巧遇她了……他等于是她目前和世界唯一的联络桥梁,御浩能否顺利且快迅找到她,全在他一念之间……

御浩的朋友之义是没话说的?无视于身分差距待他如兄弟;御浩会上观察名单一部份也和他寄去的反政府信件有关,御浩不但没有怪怨,还为他冒险带钱尽孝心。基本上,他不愿做出对不起御浩的事。

而小蕾呢?如果她今天还是不客气地羞辱他,依他脾气或许会硬碰硬地和她纠缠到底。

但她整个人突然变得真挚友善了,像又回到十岁以前把他当成朋友的她,拿出婴儿画像时更有揪人心肠的脆弱感,使他不忍再对她有任何的伤害。

他晦暗的心慢慢明亮了……

再怎么样,也不能失去这两个好朋友吧……

儿童博物馆是一栋五层楼的大建筑,各分成不同的主题区,李蕾能顺利在这儿工作,全因芬妮家族的引荐。她本身专长在艺术及装饰设计方面,所以分在新开发的女圭女圭屋这个领域。

女圭女圭屋展示在一格格玻璃柜里,做得精致美丽维妙维肖,从各个年代到各种文化国家的都有。

御浩穿梭走过,心里仍想着廖文煌告诉他有李蕾消息时的惊讶和喜悦,有着上天成全的无限感谢。

“我两个月前就遇到小蕾了,但你们已经分手了,我才没特别说。”廖文煌还主动解释。

“都怪我,到最近才知道小蕾和家人失去联络,辞退工作的事都还没办完全就跑来了,你给了我最好的消息。”御浩当然不晓得他曾别有心思。

他走到最底的一间教室,有一群学龄前的孩子正在画画,他看到小蕾了,他三年不见的小蕾!

她似乎没什么改变,及肩的头发扎成一束,瓜子脸圆些,杏眼儿长些:而某些方面似又改变许多,如很有耐心地指导每个孩子上色,娇娇女的影子淡薄了,多了一份以前没有的从容娴定。

她以前绝不碰孩子的,这转变是因为毫无准备就当了母亲吗?

御浩不禁热泪盈眶--

李蕾走向另一排时,抬头看见门口站着一个男子,那俊朗有神的眉目如闪电般直劈过她的心--天呀,是御浩吗?

认定了是幻觉,又瞄到隐在后面的廖文煌,那就不是幻觉了……

丙真是御浩吗?她再也镇定不下来,恰好一节课结束,父母来领孩子,她心慌意乱极了,完全弄不清约翰、玛丽的往他们手里胡塞一通。

“小蕾--”他也向她伸出手。

不行!不是现在!

她把工作服丢给助手,自己往边门冲出去,脑海里不断出现的是他们最后一次在一起的情形--

霭光暖暖的初秋暮色里,他埋首写文章,心中正盘算要瞒着她去安娜堡,而天真傻气的她还心满意足地靠偎在他身旁,眼前一切风平浪静,不知道那晚将是永远的分离。

没有话别、没有解释,什么都没有的戛然而止,是恋人最可怕的梦魇呀!

中间已过三年了吗?她差不多忘记要如何和他说话了,愤恨怨骂太多了,娇嗔撒泼又不会了,世界整个翻转了要怎么办?

她奔到员工才能来的小办公室,御浩不管也跟进来,男人脚程快,他一下抓住她的手臂,稍使个力道,她就转过身来撞到他怀里。

这不是她少女时代偷偷幻想过的代表占有欲的好来坞式动作吗?

但她此刻笑不出来,一碰到他的胸膛眼泪就喷决出来,且像受了极深委屈的小女孩般悲嚎大哭,哭她从十岁认识他以来每日忍下的害怕与忧伤……

雨和泪,玩了十六年的游戏,那首歌唱着,多少次看见泪水从眼里流出,以为心中不再有阳光,给我一个答案,爱人,我需要一个答案呀!

“对不起、对不起……”他紧紧拥住她,哽咽不止地反复说。

“我……真的把……婴儿弄丢了……”她只哭得更悲痛。

廖文煌静悄悄地合上门,不知何时,他的眼镜片上也一片白雾茫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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