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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灵 第9页

作者:言妍

“还说呢!这叫呆人,叫大傻妹,还不都是战争害的,全中国人都跑来跑去,像大洗牌似的,害我也跟着乱跑,糊里胡涂就到这人生地不熟、语言又不通的岛上来。”宛青眼里有光彩,也有慨叹。

“这叫千里姻缘一线牵,有时嫁到哪里都想不到。”惜梅有所感地说。

“当女人不容易呀!小时候我妈说吃饭时筷子别拿太上端,不然会嫁得远,我不听--唉!丙真就隔山隔海的,回娘家也辛苦。”宛青又说。

“你们香港也有这种说法呀?阿铃自幼我就盯着她拿筷子,太上面就骂,才一个女儿呀,哪舍得她嫁太远?能在同一条街是最好了。”昭云说。

“这才不准呢!”晴铃年轻人不信这一套。

“怎么不准?启棠就是新竹人呀……”昭云倏地拍一下扇子说。“哎呀,本来讲婚事的,扯到哪里去了!不管怎么样,婚要先订,大家也安心,你们年轻人忙,我们来准备就好,至少年底……”

“妈--”晴铃一边叫,一边求救地看惜梅。

“昭云,就如宛青说的,时代不同了。”惜梅说:“晴铃书念得比我们多,世面见得广,有自己的主张和想法;况且现在二十五岁结婚不算迟,还有两年的时间,妳就让她好好享受当小姐的自由,将来结婚后做人媳妇要玩乐可就难了,也不必那么早把她推入婚姻嘛。”

“可是……哎!算了,讲不过妳们。就等晴铃他爸爸下次来,他可不会像我那么好说话了。”昭云又叮嘱说:“对了,我在妳惜梅姨这儿留些高丽参。枸杞和红枣,厨房阿桑会炖成汤,妳就拿去医学院给妳大哥,他在医院实习要补身体,妳一定要看着他喝下去喔。”

“晴铃上班也累,我炖完叫老余送过去就好了。”惜梅说。

提到老余,晴铃还有一桩心事,忙问:

“老余最近怎么了?我听说姨丈新请了一位司机,今天还看到他人呢!”

“还不就因为上次被摩托车撞到,说年纪大要退休。我现在让他开家里的车,医院的车载病人工作重,就另外请人。”惜梅说。

“那个新司机从哪儿来的?有谁介绍的吗?”晴铃尽量表现平淡。

“我不清楚,医院的事我已经很少管了,妳姨丈好象说是正霄以前在军中的朋友。”惜梅回答。陆正霄是邱家义女君绣的丈夫。

“外省军人吗?那可要小心呀,他们从不洗澡全身长臭虫,又兼吃喝嫖赌样样来,没家没业没担保的,绝不能随便乱雇用,免得坏了医院的名声。”昭云说。

“妈,妳那是偏见,人家陆大哥外省军人,不是很好吗?”晴铃说。

“陆先生是大学教授不一样,一个司机的能跟他比吗?”昭云白女儿一眼。

惜梅想解释什么,一群大小孩子过来吃点心,冬瓜茶、酸梅汤一杯杯喝下去解暑热。喧闹之中,长廊有人走来。

“散会了吗?”宛青见了来人问。

“没有,还正热烈讨论呢!”启棠回答。

“那你跑出来做什么?”晴铃知道他很重视这种场合,尤其有医界老前辈在的时候,一定不放弃必恭必敬随侍左右的机会。

“还不是想陪陪妳?”昭云乘势拿下女儿手中为孩子擦嘴的毛巾,说:“时间还早,你们两个去散散步吧!”

晴铃本要拒绝,但有些话又想弄明白,便率先下了玄关,向夜色深处走去。

月在连绵的屋脊上空,天渐渐凉。

晴铃故意走慢几步,启棠一般行路有领先在前的习惯,起初她还会努力小跑跟上,后来干脆拖拉在后,逼他不得不放缓脚步等她,否则她就消失在人群中,她是一点也不在乎的。

这美丽有着七里香味道的夜晚,巷道来往着散步的人群。

“我以为你会在和室伺候到最后一分钟呢,怎么,熬不住啦?”晴铃说。

“今天都是谈政治的事,我对这些一向没兴趣。”他故意略过她语气中的讥讽,殷勤说:“我宁可陪妳,我们见面的时间实在太少了,如果妳能转到我工作的医院,我们可以天天……”

“你明知道不可能,我喜欢卫生所的工作。”她说。

“我永远不懂,卫生所有什么好?环境、展望、薪水、挑战性都不如大医院的护士。”他老调重弹。“妳只要一开口,台北任何一家医院任妳挑选,那么好的前途和机会,有上进心的人都会迅速把握的。”

若是以前晴铃会肚内一把火,骂她没有上进心吗?现在的她只淡淡说:

“我就是不想活在那些叔伯『关爱』的眼神下,包括你在内。在卫生所我自由多了,也不觉得邻里保健堡作会比照顾病人更缺乏挑战性或展望。”

“妳不会在台北待太久的,等我结束住院医师的任期,我们就回新竹一起合作开业,盖一座新竹最大的医院,将来妳大哥也会加入,就专属于我们汪陈两家的。”启棠脸上兴奋发光说:“为这伟大的计画,妳那点卫生所资历是不够的,一定要有更多医院管理的经验才行。”

又是他那一套梦想野心试图要说服她!

她从没有想过盖医院或实现什么伟大的计画,念护校就仅仅希望有照顾他人的能力而已,尤其是那些进不了医院、付不出医药费的穷苦人,更需要热心的帮助和无私的关怀……但启棠不会了解的,长期以来两人观点不同,辩论再多也如两条不相交的并行线。晴铃平静地问:

“汪启棠,你仔细想想,你真的觉得我--适合你吗?”

他的表情是有备而来的,这个问题两年来晴铃不止问一次,而以他做任何事都有近程和远程目标的个性,当然也思考过很多次。

晴铃的家世是毋庸置疑的,父亲是五金工会理事长,配他这中学校长儿子的身分绰绰有余了。

但还不只如此吧!那些媒人帖上的名媛淑女,家业地位不输给晴铃的也大有人在,为什么他偏偏选择晴铃,又对她情有独钟呢?

晴铃昂着头等他的答案,青白的路灯照在她完美无瑕的脸庞和发型上,一身优雅名品的洋装,再往下看,两脚穿的却是红色的塑料家常拖鞋,珍珠色高跟鞋已经不知哪儿去了,恐怕连她自己都没注意到吧!

启棠笑了出来,或许就是这一份天真末凿的性情,让她有种流动的生命力,不时活络他枯燥忙碌的习医日子。

虽然她很任性固执,又常发小姐脾气,但他相信只要结了婚,认定了这个丈夫,她必然以夫为尊,一切顺从他的意愿。

他周遭的女人,包括母姨姑婶们在内,不都是如此吗?

若是再重来一次,他仍会选择晴铃,因此温柔地说:“全天下没有比妳更适合我的女人了!除了妳,我没有爱过任何人,妳是我心里唯一的。”

爱?晴铃吞了吞口水,说:“即使我一辈子不离开卫生所?”

是哪个长辈说的?恋爱嘛,纵宠一点无妨,嫁了就会乖。启棠假装为难说:

“嗯--如果不离开,我也没办法,但至少要调到新竹的卫生所吧?因为偶尔也要以院长夫人身分出席晚宴之类的场合呀!”

晴铃没有软化,仍板着睑说:“那么,你认为你--适合我吗?”

“除了我,我想不出任何与妳更相配的男人了!”他毫不犹豫说。

这话一出,她就知道自己问错了;以他自负的心态,他是台北新竹一半以上年轻女性的理想乘龙快婿,她还不是只有偷笑的份吗?晴铃仍恳切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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