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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吉赛儿 第9页

作者:言妍

***

紫恩不敢告诉父母自己的痛,因为若是透露,他们一定会立刻叫她回台湾,而且不准她再穿任何舞鞋。

对一个被判决死刑的人,常常必须义无反顾,生活有一种与时间比赛的紧迫感,不再在乎一些杂事,观念变得简单、理念变得单纯。

紫恩以最短的时日,处理掉伦敦的房子和学业,拿介绍信、买机票……没有如此能干利落过,整个人充满蓬勃的朝气,几乎使人忘了她的疾病。

直到临上飞机的前几天,她才打电话,告诉爸妈这横越大西洋的变动。

台北的家似乎菲常热闹,背景有嘈杂的声音。

“纽约?妳说要去纽约?”王佩欣在那一头大声重复着。

“没错。”紫恩回答。

王佩欣好像回头吼出这个消息,于慎亚一会儿就出现在分机上说:“去纽约?怎么会如此突然呢?”

“纽约有个杜弗舞团,他们正在筹划。『吉赛儿』的舞码,机会不可失,我提出申请,他们也接受我了。”紫恩把先想好的台词很流利的说出来。

“那妳伦敦的学业呢?”王佩欣问。

“暂告一个段落,学校和舞团都允许了。”紫恩顿一下说:“呃!以后随时都可以回来的。”

“妳没去过美国,在纽约又人生地不熟的,行吗?”于慎亚不放心地问。

“爸,我都二十二岁,离家也不只一天了……”紫恩啼笑皆非的说。

突然,那儿又传来一阵嚷嚷,王佩欣才回头说:“紫恩呀!简妈妈说纽约很可怕,对一个单身女孩而言,是很危险的地方。”

简妈妈?哪个简妈妈?紫恩一边疑惑、一边说:“妈,妳别担心,舞团有宿舍,而且,我都找好朋友了……”

“来!我叫简妈妈自己和妳说。”王佩欣放下电话。

到底是谁?她认识姓简的只有一家,但他们已经好几年没联络了。

紫恩尚未准备好,那头就发出声音说:“紫恩哪!我是简妈妈,还记得吗?”

八成就是维恺的母亲了!彷佛是来自上一世纪的招呼,令她怔愣,只能简短又模糊地间声好。

“我听妳妈说妳要去纽约,是住在哪一带呀?”吴菲丽间。

“百老汇吧!”这是紫恩唯一晓得的地方。

“在曼哈顿中城呢!那儿一入夜就是流浪汉的天下,一个单身女孩多危险呀!”吴菲丽热心地说!“我和妳简伯伯刚好住在近长岛的地区,安全又静谧,房子大得很,妳就搬过来一块儿住吧!”

搬过去?那不就看到维恺了?紫恩实在说不出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只能回答道:“这……这不太方便把?”

“怎么会不方便呢?地铁火车直达,转两、三下就到了。”吴菲丽说。

“呃!我是说太打扰了……”紫恩不敢说得太明白。

“才不会呢!我和妳简伯伯现在就两个人住,挺寂寞的,而且,我们好久没看到妳,很想念妳咧!想当年,妳就像我的女儿似的,还喊我妈呢!”吴菲丽不容反驳地说:“好啦!就这样决定啰!”

紫恩满脑子都是——维恺不住长岛,那他住哪儿呢?在不在纽约?她有太多话想问,却出不了口,也迷迷糊糊地任台北那儿自作主张。

“紫恩呀!”王佩欣接过电话说:“妳说巧不巧呀!妳才要去纽约,简伯伯和简妈妈就来访,真是上天安排得好。”

“有他们照顾妳,我们也比较安心了。”于慎亚说。

于是,紫恩就被迫给了飞机航班和日期,恰好是简伯伯他们回美后的第二一天,连接机的工作都包办了。

虽然这些年来,她们不停地与维恺在内心里对话,但那是十九岁的维恺,并且是在谈婚事之前那个爱她、护她的男孩,绝不是后来与她反目成仇的他;更不是今年已二十五岁,她几乎完全陌生的男人。

大概就是淡淡地说声“哈啰”吧!一切恩怨都将随风散去,她那想象中的对话及一缕情丝,都不可能在现实中存在了。

因此,她真不知道自己是否想再遇见他,她此刻已有太多惆怅事,不能再添压力,只能心无旁惊地向前走。

偏偏在这节骨眼上,简家就出现了,难道是天意吗?

吉赛儿,请给我勇气吧!如果注定非见到维恺不可,请给我忘却的力量。

***

吴菲丽在老友重逢,一时冲动下邀紫恩到家里长住,事后想想,又觉得不是很妥当,于是,在台北飞纽约的班机上,就和老公有了这样一番谈话。

“定邦,我们让紫恩搬来一块儿住,到底好不好?”吴菲丽迟疑地问。

“请都请了,还问什么?”简定邦仍埋首报堆说。

“我说的是维恺……”她欲言又止。

“反正维恺又不和我们住一起,且偶尔才回长岛一次,对他会有什么影响呢?”他有些不耐烦地说。

“影响当然是不会有啦!那么多年过去,他也交过不少女朋友,现在又正和乔安妮来往,大概早就忘记紫恩了。”她缓缓地说。

“那妳还烦恼什么?”简定邦翻了另一面报纸说。

“我只是突然想到,这些年来,维恺连提都不曾提过紫恩,就像世界上没这个人似的,不是很奇怪吗?”吴菲丽说。

“每个人的个性不同嘛!”他大而化之地说。

“再如何不同,也有最怀念的童年吧?而维恺的童年里,紫恩就占了一大部分,不可能一笔勾销的,我记得很清楚,维恺在求婚不成时,是多么的气愤伤心。”她说。

“他的情绪也没有闹很久哇!人一到洛杉矶,见了样样事都觉得新鲜,连探索都来不及咧!”他下结论说!“他不曾提,恐怕是觉得从前太幼稚,担心我们会糗他,干脆就当成没紫恩这个人了。”

简定邦愈说愈觉得自己聪明,忍不住频频点头。

“所以呢?”吴菲丽追问。

“所以什么?”简定邦不懂。

“我们该不该让维恺知道紫恩要来住的事?”她再问。

“没必要隐瞒吧?!”他按方才的推理回答。

“那待会儿维恺来接机时,我们就告诉他啰?”她又说。

“也不用特别提到。”简定邦也很意外自己的否定口吻,彷佛脑袋里有红灯一闪一闪的,“维恺没有主动问起,我们也就不需要讲,免得没事找事,多此一举,妳说对不对?”

维恺当然不会主动问起,一样太阳东升的日子,他哪会想到紫恩来纽约,甚至暂居他家的事!

吴菲丽在机场一见到儿子,所有的烦恼就统统都飞走,只剩下满心的快乐。

二十五岁的维恺长得高大英俊,计算机和企管双修硕士,如今是华尔街百万年薪的新贵,怎么看怎么优秀,比人家的十个儿子都强。

而最重要的是,维恺身居国外,仍有着儒家传统的美德,温文有礼,谦和稳重,以后哪个女孩子能嫁给他,真是三辈子享不完的福气呢!

思及此,就要想到乔安妮。乔安妮是挺可爱的一个华裔女孩,健美的身材,笑眼、笑声都颇迷人。她十岁来美,中文说写都还有根底,家里有连锁的酒店餐厅,父母是纽约的名人,和维恺算是门当户对。

但在他们的相处里,老像缺少了什么,吴菲丽观察许久,唯一能指出的,就是乔安妮太平凡,有点追不上维恺的活力和速度。

“这是做母亲的偏见!在妳眼里,没有一个女人配得七妳的儿子。”简定邦笑她说。

或许是吧!反正她的意见全是藏在心底,真正的生活里从不加以干涉,也无法干涉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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