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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影行洲 第25页

作者:言妍

雁屏很大方地伸出手说:“久仰大名。”

“彼此彼此!”刘家志也不禁对这听了好几年的神秘五小姐多着几眼。

另一个人,雁屏不会形容。他长得很怪……呃,也不是怪,事实上,他的五官都很好,只是排在一起让人有一种压迫感,简单一点说就是很性格,带着看遍五湖四海的沧桑。

他主动说:“我叫岳海粟,家志找我的理由,是因为我对这儿的华裔帮派很熟。不过别误会,我本人不属于黑社会的,我老爸也不准。”

雁屏也很有礼貌地和他握手。

“他父亲是警察局的局长。”一个潇洒斯文的男人由盆景后面现身。

雁屏倒抽一口气,竟是何永洲,十个月不见的何永洲!

“你……你来做什么?”她的心情一下子混乱起来。

“我对你父亲的案子最了解,不是吗?”何永洲用极温柔的眼光看着她说:“你好吗?雁屏。”

她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只对另外两个人说:“我不要他加入讨论,这不干他的事,也对他没有好处。”

雁屏的态度刺伤了何永洲的心,他说:“怎么不干我的事?今天你父亲的遭遇,虽是咎由自取,但也有部分是我引发的,我当然要负责到底。”

雁屏不理他,转而求简秋华,“妈,你去跟他说,一点好处都没有,我不想再害人了。”

何永洲原本对两人的重逢抱有很大的期望,在飞机上就幻想着各种喜极而泣的场面,绝不是眼前雁屏的冷漠及排拒,她甚至不愿正眼看他。

他方寸大乱的说:“雁屏,我明白你还在怪我、恨我,是我不好,不曾设身处地为你想,害你吃了那么多苦。”

“不!我没有怪任何人。”雁屏急急地说,还用手势强调,“真的,这次家父出事,家母实在不该惊动任何人。我晓得刘先生是好意,但家父一定不愿你介入;还有岳先生,你有警察的背景,恐怕会让事情更复杂;而你,何大哥,你还嫌被我们害得不够惨吗?为何还来趟这淌浑水?”

一声“何大哥”如天籁之音,抚平了何永洲的沮丧。他说:“雁屏,你不懂,事情早就在你父亲携款潜逃时就变得很复杂了,我猜他在逃亡的过程中并不好受,而且这次的勒索也非第一次了,对不对?”

“没错。”回答的是简秋华,“这几个月来,黑白两道的人都在连他,有一回车库还被放了炸弹,不但害我们居无定所,连我妹妹也被迫搬家,过着躲藏的生活。我还劝过子风,不要贪那些不义之财,不如早点投案算了。”

“爸一定不愿意的。”雁屏说。

“现在也由不得他了。”岳海粟说:“绑架者要受美国法律的制裁,而你父亲有许多刑案在身,也必须引渡回台湾,所以警方的介入是必要的。”

“不!绑架的人要求不能报警的,否则我父亲会有生命危险。”雁屏说:“我不要警方知道,连你们也别插手,我就照他们所说的,一个人带钱去就够了。”

“雁屏,你在拿你的命开玩笑吗?”何永洲着急地说:“帮派份子各个心狠手辣,说不定拿了钱就杀人灭口,你绝不能单独前往!”

“你忘了吗?我就出身在帮派家庭,所谓的老鼠生的孩子就是老鼠,蛇养的女儿就是蛇,我还会怕他们吗?”雁屏冷冷地说。

“去他的!你为什么要记得我所说的混帐话?我错了好不好?我才是蛇,才是老鼠,不是你……”何永洲涨红脸说:“总之…总之我不能让你去。”

雁屏想再狡辩,但一直沉默的刘家志突然说:

“五小姐,永洲说的没错,义父这件事是典型的果吃黑,弄不好是好几条人命,冲动不得的。我想,你还是听听我们的计划吧!”

岳海粟指着大厅桌子上的一张地图,要大家坐下来说:“歹徒要求交款的地点是旧金山往东走的一片谷地,我有个朋友傅尚思恰好在那儿拥有许多牧场和果园,我请他绘制了更详细的地形及路线图,有助于我们解救人质,再将歹徒一网打尽。”

刘家志继续指着上面的一条黄线解释,最后他说:“我只是不明了,为什么歹徒指定要五小姐去?”

“她当然不能去!”何永洲再次强调。

“我当然要去,不然你们的计划再好也没有用。”雁屏倔强地说。

“永洲,这回恐怕程小姐是对的。”岳海粟说完,又转向雁屏,“我们会事先布置妥当,让歹徒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异样,而你一定要非常机警镇静…

何永洲一面听他们说话,一面盯着雁屏看,她背脊挺直地坐着,脸上是平静、是冷然,仿佛没有任何事能撼动她。

她变了!不只是外表,连个性也变了。

分离的近一年来,他没有一刻不思念她,想她在溪头的娇柔可爱,替他工作时的温柔体贴,两人分手时的委屈心碎,还有为了顾全他,不惜牺牲生命的痴情。

然而,这些似乎都从她身上消失了,他现在看见的不再是柔弱依赖或楚楚可怜的小女孩,而是精明果决的女人,甚至有些淡漠无情。

他有一种前尘往事幻灭的无奈感,那手腕上的两刀真的割开了他们彼此的世界吗?而濒临死亡的痛苦,真的让她忘却了曾有的恋恋不舍吗?

他现在最想做的是紧紧捆住她,对她倾诉满腔的歉意,还有为她的自我流放;但是,隔着一张地图,她离他却仿佛比海洋的那端还遥远。

不!他爱她,为了她,他已放弃所有的自尊及原则,所以,他绝不允许她抹杀过去的一切,绝不!

晚饭后,雁屏便和母亲回到旅馆的房间。

虽然几个小时过去了,她仍无法从见到何永洲的震撼中回复,本以为这辈子无缘再聚首、本以为自己会在天涯的一角,看他成家立业及飞黄腾达,却没想到他又踏进她的生命圈中,这一次,她又会带来什么灾难呢?

想着,雁屏不禁又对母亲埋怨。

“我也没想到刘家志会找他呀!”简秋华无奈地说。

雁屏轻声叹息,不愿再增加母亲的烦忧。回忆十个月前,真像一场死里逃生的噩梦。她从医院返家,国不得她那封信掀起的风暴,首先要面对的就是父亲的勃然大怒。

“你药为何不多吞一点?刀为何不割深一些?你不彻底死个痛快,难道要等我来动手吗?”程子风大吼着。

她当时身体极虚,加上父亲的残暴指责,几乎到了精神无法负荷的程度,结果是母亲挺身保护她,一生认命又很少顶撞丈夫的简秋华,以她一手处理的美国汇款做威胁,不准他碰女儿一根寒毛。

“我们完了!雁屏已遇到她前世的冤孽,所以孙师父倒了,北门党也要走投无路了!”简秋华告诉他。

“什么?原来这就是我去一直衰的原因?!”程子风又悲愤、又不甘地说。

雁屏很快地被安排出国,而程子风也随即搜刮所有的产业,在北门堂尚未倾败之前,偷偷移出资金,大房、二房的妻女都毫不知情,这就是后来发生的倒债及倒闭的风波。

雁屏觉得自己是一切事情的罪魁祸首,沉重的罪恶感让她走出温室,走出怯弱,独自去面对外面的生活,也独自感受着凄凉。

因为太专注于自己的思绪,以致雁屏没注意到有人敲门。

简秋华夫应门,一会儿走过来说:“何永洲要见你。”

听到他的名字,雁屏吓了一大跳,本想摇头。但进一步考虑,他们是该谈谈的。于是说:“我去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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