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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色星辰 第16页

作者:言妍

她真该死!仍是那张无辜美丽的脸孔,像他初次遇到的淡紫,清灵得毫无杂质。不!他不信,她必有面具,如千年修炼的狐,总有让她露出原形的时候!他想再增加力气,但手却不知不觉地放松。

“我不会逃避任何惩罚,这是我应得的。”她挣扎着开口说:“但求求你,放过我父亲。你可以关我哥哥的牢,但不是我父亲,他年纪大了,又有风湿病,受不了那些折磨的……”

“真看不出妳还是孝女!”他含满讽刺地说:“可惜一切都太迟了,现在萨国陷入内战,飞机是进去容易出来难,他们是非待一段时间不可了!”

“既有内战,你还送他们去?你不怕出人命吗?”她惊愕地说,内心强制的冷静再也维持不住了。

“我没死在牢狱中,是我好运,而他们碰到这种时局,只能怪他们运气太差了。”他毫无感情地说。

“你太过分了!我们要你的钱,但没要你的命呀!你这样报复,太残忍﹑太没有人道了!”她叫着。

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力气,她甩掉他的箝制,还反扑过去,往他身上乱捶,一心只想打掉他那冷酷的表情﹑高高在上的姿态,及所有令人昏乱无措的荒谬。智威没有防到这一步,她一向温婉宁静的脸充满着突来的狂风暴雨。他终于撕开她的真面目了吗?如此凶悍﹑如此野蛮,都死到临头了,她还敢打他?

他当然不能让她这样撒野,他可以一下就制伏她,但不知为什么,他无法下手,只能闪躲着,任她粉拳落下,最后她使劲一推,他还整个人跌入沙发里,模样颇为狼狈。

倩容冲到草原上,找寻可以离开的飞机,但一望无际的蓝天,除了几丝白云及一只旋绕的孤鹰外,什么都没有。

“妳别想逃,也逃不掉的!”他随后愤怒地抓住她说。

“我不会逃,我只想飞到萨城,去和我父亲﹑哥哥一起坐牢!”她设法要挣月兑。

“妳的牢房就在这里,我要亲眼看妳受惩罚!”他大吼着。

“不要!不要!我不要和你在一起,我要我父亲和哥哥!”她想踢他。

这句话莫名其妙地激怒了智威,他使了力,反扣住她的手,狠狠地说:“听着!妳若乖乖听话,妳父亲﹑哥哥会好过一些,也会很快就会出来;妳若一直像现在般疯狂,我会撒手不管的,妳明白吗?”

能有什么选择呢?她颓然地放弃挣扎,说:“你要怎么惩罚我呢?”

“我说过,妳有妳的牢房。”他冷冷地说。

太阳即将西下,接着是很美的夕照,她却处在这种不由自主,又无法摆月兑的情况下。智威牵过一匹棕色的马,身手矫健地坐上去。

“我们要走一段山路,我骑马,而妳是犯人,只有走路的份了。”

“你不必对我解释什么,我跟着就是了。”她忍着屈辱,走了两步又说:“我是犯人,你不是该用个手铐或绳子绑我,才更像一回事呢?”

“不必了,反正妳逃不掉,而且这段山路就够妳受的!”他咬着牙说,不想再受她影响。

山里有苍翠树林,有清清流水,有鸟语花香,但倩容都无心欣赏,她苦撑着一点仅余的自尊,很努力地要赶上那匹褐马。刚开始还容易,接着她就上气不接下气了。她想着那些苦行的圣者,把这段历程当作一种磨练;但她毕竟只是个弹琴﹑读书的文弱女子,体力有限,又加上穿的是长裙和皮鞋,于是她愈走愈困窘。跨过一条小溪,她跌了一跤,手脚有几处擦伤破皮,但她仍很快爬起,人站得直直的。

智威停下马,回头看她,来不及说什么,她已越过他,径自往前走。她的长发湿湿地黏在额上,脸是过度运动后的桃红,一身白裙已沾着尘土。智威由她蹒跚的步履,知道她体力透支了,只是她为何不求他休息呢?他没见过这么难缠的女孩子,两年前受惑于她的美,他已应付不来;而今日她已在他控制之下,他还是有无法掌握之感。他的马只有愈走愈慢。踩过一块大石头,她又踉跄一下,幸好扶住树干,才没摔得四脚朝天。

“我们休息一下。”他不假思索地说。

“不必,我不累。”她立刻回答。

“妳不累,我的马累!”他没好气地说。

她就坐在原地,头转另一个方向,看也不看他一眼。他突然有些气自己的心软,想想她如何诬赖他强暴,如何害他在监狱受罪,又如何在这两年中害他愤恨难消,这些都是他要索讨回来的。他非要制伏她,让她悔不当初不可。

想到此,他跨上马背,等也不等地说:“我的马休息够了!”

倩容才歇息一会儿的双腿,再举步时却有如千斤重,凝血的伤口又麻辣辣地疼,但她不能停,不能再受羞辱。凭着一股强烈的意志力,她忍着呼吸时胸口的痛,把身体走到完全麻木,连泪也流不出为止。

剩下的山路,智威只回过一次头,看见她勉强前进的柔弱模样,那么教人不忍,他有把马让给她骑的冲动,可是如此一来,他不又成了彻头彻尾的大笨蛋吗?他想到那些童话传奇故事常有的一段--一回头就变成永不得超生的石头人,所以他不再看她。让她受罚,报了仇,他也有能力回到自我了。

紫色星辰已到手中,毒箭也一寸寸插进她的心,这正是他千方百计所要的,不是吗?

***

当倩容看到那栋小木屋时,着实被它的破败吓了一大跳,她的第一个疑问是:这能住人吗?彷佛几十年没有人迹了,小屋四处都是洞,木板没一块完好如初的,屋顶斜斜地倾着,还有烧焦的痕迹。在荒野蔓草间,他开了那扇斑痕点点的门。

“进去吧!这就是妳的牢房。”

里头空荡荡的,除了一张腐朽的矮床,什么都没有。地板有裂痕,盖着枯黄的杂草,墙上及屋顶有些新木,是他钉着防止屋子塌陷的。既使是如此简陋荒凉,她还是很高兴不必再走路了。

“比起妳送我去的监狱,这里算是希尔顿饭店了。可惜的是,附近找不到比这更糟的地方。”他由墙角丢出几颗马铃薯说:“我在狱中吃的是烂掉的豆子和地薯,至少这些还是新鲜的,这是妳今明两天的食物。”

他等着她抗议,可她顿了一下,只问:“你要囚禁我多久呢?”

“当年我是做了四天的牢犯,但我还损失三十万美金,外加两年的追踪找寻。”他冷冷地说:“所以是四天,或四天以上,随我高兴。”

“我父亲和哥哥呢?”她又问。

“随我高兴。”他仍是那句话。

她不再言语,静静坐在床缘,瞪着墙壁。他继续等,等她吵着要些东西,像衣物﹑碗盘﹑毛巾……还有蜡烛,照明设备她总要吧?!但她都不开口,彷佛认命,又彷佛在赌气。好!她既然不知死活,他也不必啰唆。

走出门外,他用力地锁地门,故意说:“这不是防妳逃跑的,四处都是山野,谅妳也不敢乱跑,这把锁是防野兽的。”

停了一会儿,里面仍没有动静。智威慢吞吞地骑上马,在林子边又逗留了一下,等待她的恳求声。但除了风声鸟鸣,什么都没有。这样纤秀的一个女孩,竟那么沉得住气,难怪他会失误过一次;但经过这一晚,月黑风高﹑恐怖凄凉,就算她脾气再倔再硬,也不得不求饶了。如此一想,他双足一蹬,这才往林荫深处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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