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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间

让侯爵迷醉 第26页

作者:谢上薰

他是一个霸道的男人,也是一位温柔的情郎。

他们常在湖边赏花,花下吹笛操琴;白日试新装、挑拣首饰、试戴订做的凤冠,黄昏时慢慢地散著步,听他如何布置新房,如何安排婚礼,或只是聊些不著边际的琐事,都使她感受到生命的充实,与沉浸在蜜汁中相似,她这朵江南奇花被移植到北方来,滋润的泥土营养了她,生长得益发娇艳美好。

夜来,他喜诱她饮下三两杯淡酒,看她微醺薄醉的媚态,尤胜平日三分,逗引得杜放鹤不顾一切的、半强迫性的拥吻她。

那份情致,旖旎且曼妙,又很羞人。

她就这样对著镜子似笑还羞的微笑著,冥想著,期待著,不知过了多久,才惊觉夜已深沉,正欲唤进婢女为她卸妆……镜子里头,突然多出了一个人影!

媚雪骇然回身,一瞬也不瞬的瞪视著一个修长的背影。

她惊喘一声,张口欲呼,不知怎地,却总叫不出口,那男人背对著她,隔著一丈远,宛如石像般不动分毫,不怕她叫人,或者,算准她不会呼救?

她甚至不知道他何时来?来了多久?

一阵惊慌过后,媚雪已能沉静下来打量他。高大修长的男人,一身白袍竟十分适合他,由背影已可看出他的器宇不凡、气质高华,不是凡俗人所能亲近的。她甚至连他的脸都没见著,却已心有所感;他不会伤害她;永远也不会。

秦媚雪郑重地问他:“尊下何人?深夜造访,所为何事?”

半晌,白云公子轻轻幽幽地发出一声叹息。

“公子?”媚雪不解的望著他。

“我只问你,你爱著杜放鹤吗?”他的声音压抑著透了出来,低而有力。

媚雪睁大了那对迷蒙的眸子,露出一脸天真的困惑。

“回答我,请你。”他的心跳跑马似的奔腾,自觉像等待判决的阶下囚。

“是的,我爱他!”她清晰的说。

他猛的一震,表露了进屋以来唯一一次的情绪。

“公子,你究竟是谁?为什么问……”

白云公子没有回答,不让人瞧见他显得苍白的面庞,一颗心似沉入黝黑而凄凉的谷底。她的回答是解月兑了他?还是将他打入更深一层的地狱?他不知道。

“我的情劫,指的就是这件事吧?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女人。”他的心在受苦,即使他学得通天本事,也救不了自己。

媚雪仰视男子的背影,内心蓦然闪出一抹意念;多么出色的一个男人,却有著一个不开心的灵魂。她的眼里不禁染上哀怜的神色。

白云公子预知情劫未了,上次为她逼毒治病时,细观过她的掌纹,看出她这一生将历三次死劫,若能历遍劫数而大难不死,从此大富大贵,福寿双全。

怎奈,一个人岂有三次死里逃生的机会?

所以他想带走她,或可逃过那最后、最凶的一劫。

可是他明白;强摘的瓜不甜。

他只有走!

晚风扑进,媚雪只觉眼前一花,已不见他的人影。

是梦?非梦?

他是凡人?抑是神祗?

那一夜,她的梦里蒙上了一层迷离的薄雾,有个男人向她走来,与她山盟海誓,欲诉情衷,可是,她总看不清他的脸,她努力睁大双眼,却仍被薄雾封锁视线……他是谁?是十郎吧?为什么不教她看清他?反而愈去愈远?十郎,十郎……

她惊醒,汗涔涔的。

天亮了,阳光下光明总是存在的,她庆幸那只是一场梦。

杜放鹤来时,她没有告诉他夜里的遭遇,总觉得难以启齿。一名男子出入王府如进无人之地,说出来他会信吗?如果他信了,能接受那男子夜闯香闺只为了问她一句话吗?自己都觉得好滑稽、好荒谬,怀疑是梦,更何况是他。

“阿媚!”杜放鹤觑个无人处,一把拥住了她,他的嘴唇滑落到她肩上,密密的贴著她,狂热而惊猛的吮吻著,她浑身乏力有若棉絮,不由得低低申吟,反应著他……

“明天,你就是我的了。”

“你的、你的……”

真实的拥抱,温暖的胸膛,才是她追寻了十七年的避风港。

媚雪偎靠著他,安心的、含笑的合上眼睛。

昨夜的一场虚梦,远了,远了。

※※※

冰冷的眼睛被仇恨和愤怒燃烧起两簇火焰,上官琳握住扶手的双掌浮上一条条的青筋。

今夜,是威远侯和秦媚雪的花烛良宵,他如愿以偿的迎娶江南美人,可知有一个女人为了他,坠楼、毁容、伤残!他可在乎?甚至,可曾记得她?

十四岁之前的上官琳,是活泼、顽皮,令父母又怜又爱又有点伤脑筋的掌上明珠,她的母亲为著要强迫她学会刺绣,不时产生挫折感,但她又是那样明朗讨人欢心的一个孩子,依偎膝下,著实安慰了父母心。

如今想来,那是她最感幸福、无忧无虑的日子,竟像电光一闪般,让她来不及伸手去抓住便消逝了。

假使那天她乖乖地待在房里,听母亲的话学刺绣,结果是不是会不一样?

上官琳伸手抚模凹凸不平的面颊,忆起改变她命运的那一日──

元宵节的前两日,她和小婢互换了衣服,一个人溜出府去观赏街市上热闹缤纷的五彩花灯,想著元宵之夜,万灯齐放,有若繁星点点齐坠京城,将是多美的一幅景象!可惜到时候,爹娘会将她看得很紧,只有提前赏灯,于脑海中想像一番。

变到定国寺的门口,她瞧见密压压挤著一大批男女,耳朵听著嗡嗡嗡的一堆声音,手脚俐落的排开众人,挤到前头去。

“什么事?”她眼睛忙,嘴也忙:“出了什么事?”

“不知哪帮贼子把门口的石狮子移开原位三尺远,飞帖告诉住持,除非拿出三百两银子,否则元宵之夜就让善男信女来看定国寺的笑话。这石狮子重达三百斤,寺里的和尚花了一天的工夫都没法子移动它半寸,结果来了这小伙子……”

那小伙子好宽厚的背,长手长脚的异于常人,他将身上的貂裘解下来丢给侍从,露出一身结打,只见他舒展一下手脚,呼喝一声,使出大力将三百斤重的石狮子一步接一步推出原来的位置。

霎时四下无声,人人张口结舌。

“多惊人的臂力!”上官琳低呼一声,她的心从未感受到这种震撼,刹时间对他产生了崇拜、敬佩,和一种说不出的渴慕。

等他转过身来,随从忙要伺候他添裘,他摇了摇头,揩了揩额上的汗珠。那时,上官琳著魔般的上前递出她的绣帕,没去留意方才看热闹的男女在喝采过后,纷纷散去,有人在咬耳朵:“是杜老虎,惹了他准倒大楣,快闪!”

上官琳只是痴迷地想著;多么英俊修伟的少年郎!

杜放鹤随手拿过罗帕擦了汗,又顺手还给她,崇拜他的少女太多了,他根本不当一回事。少年郎所迷恋的,反而是成熟的、妖娆的、带点母性的女人。

上官琳开口想自报来历,他已走开两步;这时突然来了一大队人马,为首的王府执事“扑通”跪在他面前,禀报:“圣上宣召世子进宫,王妃命奴才请世子赶紧回府更衣,千万莫误了入宫的时辰。”

杜放鹤坐上车走了。

上官琳从此改变了想法,她想嫁的正是这种威风凛凛的伟丈夫!她不再排斥女红、音律、舞蹈、书籍,毫不厌倦地学习,以备有朝一日能配得上他。她的转变,作娘的首先发觉,一再追问的结果,自然很愿意成全女儿,所幸老爷的官愈做愈大,再有宝贤王出面作媒人,也不算太高攀侯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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