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逝盟 第9页

作者:林咏琛

“啊!”风早愣愣地跟她点了一下头。

“文先生,我是刘政贤。染林的未婚夫。”

阿贤和美姬神态自若,倒是风早一脸发窘。

啊!我明白了!风早是在意我。

他担心我此刻才发现阿贤另有所爱,所以不知所措起来。

我又不知如何向他传达说我早就知道了。

风早突然张着嘴,冲口而出地“啊!”了一声。

“原来如此。”风早喃喃念着。

看来这个反应永远慢半拍的男人,终于想到我为甚么不愿回家了。

“对不起!”风早调过脸朝向我低低说了一声。

这次眼神也准确对焦了!

我不知道自己为甚么那样感动。

“嗄?”阿贤和美姬异口同声地问。

“啊!”风早尴尬地摆摆手。

“你在电话里说,染林最后跟你说了很重要的话,要向家人传达。到底是甚么?

美姬定定地瞪着风早问。

我终于明白美姬为甚么巴巴地关上店面赶来了。

她从来就是个小八妹,那种听见店外传来救护车声也会立刻跑出去看个究竟的人——风早的电话,似乎挑起了她的好奇心。

我才刚刚过世,她就以女主人的身分在这儿出现,真的不担心被幽灵怨恨的吗?

美姬似乎完全不相信幽灵鬼神甚么的,叫我这个被她横刀夺爱的幽灵好气馁!

不过,那也是我喜欢美姬的地方。

她是个思想单纯的女孩。

或许阿贤也是喜欢那样的她吧?

比起我这种别扭的性格,相处起来应该轻松多了!

我很好奇风早到底要跟他们说甚么?

原本,他是以为我迷路了不懂回来吗,以为把我带来我就会乖乖留下。

现在既然知道了我和他同病相怜,他会赶快找个借口打退堂鼓,无可奈何地把我带回家继续收留我了吧?

想到这儿,我竟然心里窃喜。我到底是怎么了?

“啊……”风早大模大样地清了清喉咙。“其实,是这样的……”风早神秘兮兮地压低声立日。“其实,她……去世刚……没跟我说过甚么……”

“嗄?”阿贤和美姬异口同声地瞪着他。

“不过,自从她过世后,每天都在我梦里出现。这样说希望不要吓着你们才好,我从小时候,怎么说呢……就是特别容易招惹到孤魂野鬼的体质……”风早连说话的声音也变得阴森森的。

美姬不期然地退后了一步,脸色刹地变得刷白。

“你说……染林……姐……的鬼魂来找你?”

风早脸不红,气不喘,大模大样地点头。

“我想她是有未了的心愿吧,或者是灵魂不能安息。所以,我想,我得跟她的家人一说一声。”

美姬的模样,像差点就要被吓昏了。“别傻!这世上哪有甚么幽灵鬼怪?”阿贤还是一贯的实事求是,脚踏实地。“真有幽灵的话,在医院工作的我,不是每天都与幽灵为伍?”阿贤露出嗤之以鼻的表情。

“但事实就是那样。”风早仍然一脸认真的表情。

美姬虚月兑无力地抓着阿贤的臂膀。“他说,染林姐的灵魂无法安息,那……是因为怨恨着我们吗?”

那一刻,我终于明白风早还在这儿絮絮不休的用心了。

他想吓唬他们,替我出一口气!

真是个傻瓜!

我已经平心静气了。

这个萍水相逢的人,怎么替我不值起来呢?

看他瞪着阿贤和美姬的表情,就像想把他们吞进肚里一样。

真是个纯情可爱的男人!

或许,因为他也经历过被背叛的心情,所以,无法袖手旁观吧?

我感动得眼泪汪汪的。

“对不起!可能你是出于一片好意,还劳驾你星期天跑来,

但是,我不信甚么怪力乱神的事情,我想,那天你在车祸现场可能受惊过度才会一直做奇怪的梦。我可以介绍我认识的心理医生给你,他可以帮你……”

风早摇摇头。“不……”

“如果你还要继续说那种完全不科学的话,那我惟有请你回去了。”阿贤嘴里虽然那样说,但脸色还是微微苍白起来。

“刘先生……”阿贤再次打断了他。“请你回去。”

在他身旁的美姬,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缩成一团躲进阿贤的臂弯里。

“啊!我明白了。”风早好像对他恶作剧的效果也很满意了,微微点头。“啊……麻烦你……可不可以借你的洗手间用一用?”

阿贤一脸不愿意,但还是指指睡房的方向。

“走廊前面转左的主人房里。”

因为我一向觉得洗手间无论怎么装潢还是很丑怪,像马桶呀!盥洗盆呀!虽然是必要的东西,但就是令我觉得很碍眼,所以坚持拆掉了一个盥洗室,公寓里就只有与主人房相连的浴室。

反正我也没甚么朋友,不需要一个额外的盥洗室招呼他们。

诸如此类的事情,都是我和阿贤搬进新居时争拗不休的项目。

现在回想起来,自己的性格真是有够别扭的!不过,性格是与生俱来的,我也拿自己没办法喔!

风早以超慢的步伐穿过客饭厅,以慢动作般的脚步穿过睡房,让我觉得很纳闷。

我跟随着他走进睡房,不过,纵然我可以穿墙入室,也不会跟着他进浴室那么暖心的!

我在睡房里转着圈子,怀念地望着房内的一景一物。

以米杏色为主调的睡房里,墙上挂着旧电影(Steei-ngHome))的海报。

我的目光被地上一个大型白色垃圾胶袋吸引过去。

我蹲在垃圾袋前看进去,放在最上头的,是一件杏色手织毛衣。

我呆呆地眨着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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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年前的平安夜,我亲手编织给阿贤的礼物。

虽然他一次也没穿过,但是,我一直以为他只是舍不得。

送给阿贤的时候,他很礼貌地说声谢谢收下了,还站到镜前比着。

“我知道我的技巧很逊,一针紧一针松的,看起来很奇怪!不过,‘你就在家穿好啦!是我一针一针织的噢!把我的爱意都织进去了!”那时候,我很肉麻地从背后拥着阿贤说。

从小时候,我就想,有一天谈恋爱的诂,一疋要为男友手织一件温暖牌毛衣。

总觉得,那软软的、暖暖的毛衣,会永远替代我,软软的、暖暖的,拥抱着我爱的人。

我忘了自己是幽灵,让东西腾空起来会吓坏人,从垃圾袋里拿出那件毛衣,抱在怀里,跪在地上,泪水决堤而出。

“我们走吧!”我没发现风早甚么时候从浴室出来了,他正蹲在我面前,望着毛衣说,好像对一切了然于心。

苞人家说话的话,好好看着别人的眼睛啊!我泪眼模糊地望着风早像傻瓜般望着我怀里的毛衣说话。

“我带你离开这里吧!”风早以很有男子气概的声音说。“来我家里,你想永远住下去也可以。”

我的眼泪凝住了。

我望着风早痛心的表情。这个人心肠真好!

像小孩子那样。

如果我还是人的话,我想,在那一刻,我会扑进他怀里吧?如果他看得见我的话,或许也会因为可怜这个哭得肝肠寸断的女子而给我一个安慰的拥抱。

然而,我们只能被冰冷的空气相隔着,欲语还休泪先流。

“那是你织的毛衣吧?虽然织得实在丑了点,但把它丢掉也太过分了!”风早坐在驾驶席上说。

他没有立刻开车,按下车窗,点起了一根香烟。

我坐在副驾驶席一边猛吸着鼻子,一边猛点头。但忽然意识到他说了“实在丑了点”那句话。我忘了哭泣,杏眼圆睁地调过脸,狠狠盯着他。

实在丑了点!甚么意思嘛?他就不可以用婉转一点的词汇吗?例如“不是太漂亮啦!”,听起来不是让人宽心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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