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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眠 第21页

作者:唐瑄

出国留学确实是她生涯规划中重要的一环。她很优秀,不甘于平凡,她预计大学毕业之后出国留学,老布的出现是变数,让她提前思索这个重要的人生课题。她是孤儿,来去自由,又是依凭自己的力量出国留学,有何不可?在台湾她没有羁绊,老布的提议令她怦然心动。是啊,提前出去看看,有何不可呢?

偶然的机会里,她遇见大学部优秀耀眼的学长管冬彦。她总是昵称他小避。

小避温文俊秀,学业成绩极为出色,是“青岚”女学生一致推崇的风云人物。他心肺功能欠佳,俊美的脸上经常带著一种心脏负荷过度病紫色的苍白,他对学弟妹和气有礼,却保持不可亲近的冷淡,即使被学校的女学生追著跑,生性孤洁的他也从未传出与哪个女生交往过,直到十六岁那年她忍不住心仪向他告白。

虽然出言不逊挨了她两巴掌,小避面颊红肿著依然接受了她的告白……当时她好开心……真的好开心……兰西仰起漾笑的脸庞,望著夏日微风在树梢间、岁月间徐徐流转,她轻轻将眸底的泪光眨掉。

小避像冬天的日阳,是她孑然生命中的一道光。在他身边,她总是心情笃定,觉得安稳踏实;他安定她浮动的生命,使她乐于当他心爱的小女人,让他捧在掌心暖暖呵护。从没想过自己会这么喜欢一个人,她好爱他……好爱好爱……

斌族名校的学生生活虽然辛苦,却无比充实,她每天都过得很快乐,与小避相恋之后,她快乐的日子加入了幸福的味道。于是她有了牵绊,走不开,决定在台湾念完高中学业再做留学打算。

她以为可以和小避白头到老,他们深爱彼此,这是理所当然的……小避却在他大学毕业、也是她高中毕业前夕,一觉不醒。事情发生得实在太突然,她无力招架,她的人生出现最重大的变数与危机,她坚定不移的生涯计画……全面崩塌……

她甚至没办法送小避最后一程。出殡前一晚,她躲在她熟悉的他的被窝哭得茫然不知所措……不断地想,生命如果是这么脆弱的倏来倏去,她何必太早规划……为什么是他呢?明明知道她很爱他,却走得这么轻易……生命真的不堪一击吗?

她不相信,她要证明是他不够坚强,是他自己走得太轻易,他背叛她……

她恨小避!

这股怨恨让她全然摒弃并封锁了台湾的一切,自我放逐到他乡。在老布安排下,她进入另一个回异于美好过去的世界,那里没有光明,充斥人性的阴暗面,血腥与暴力是家常饭便。她长年与死神为伍。

罢开始,为了遗忘心头的伤,她如同大猫所比喻,好像气充得太饱太满的皮球活跳眺,能对捉弄、鄙视她的袍泽大笑大怒,在死亡的战场中积极求生,在解救人质的战场、在帮人打仗的战场、在与激进份子对峙的战场,她在各式各样血淋淋的战场上,拚命寻找生命的强韧,她就是不甘心小避的太脆弱!生命的太脆弱!

可是,她努力撑住心头的恨意、高昂的斗志,不知何故却逐渐消失了。

也许想证明的、该历练的,她全部办到,突然之间失去了前进的动力,她没有目标;也可能只是一时的职业倦怠,她不晓得,她莫名觉得累……她不知如何排解这种无以名状的疲惫,她焦躁又消沉,到了今年,她的忍耐绷到临界点,她竟然……蠢得想以她最瞧不起的消极方式寻求解月兑……好愚蠢……

在贝加尔湖时,她希望俄国小老虎一枪结束她。

所有同伴都知道她的心结,连远在土耳其执行密勤任务的雅各也知道,才会冒著这行的大忌,中途介入大猫负责的case,强行将她押往台湾,在她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设计她与姬莲冬再度碰面。

雅各的狠招奏效了,那一刻她的确备受冲击……灵魂都在晃动了……

晃动得好厉害啊。兰西自我解嘲地苦笑。老布无故传来姬莲冬的照片,用意也是想把她消颓的斗志找回来吧?看来,这些不可一世的硬汉都束手无策了……

她还恨小避吗……兰西宁静的美眸漾现一片温柔,看看时间,她旋身朝朴实的大宅走去,粉淡丝裙随著她行进的脚步在光滑的大腿上性感摆动。

怨他,应该是目前最贴切的形容……

那些不忍回首的前尘、悲伤得教人难以承受的往事。她终于能够转身面对。

懊回家看看了……

叩叩叩叩……大宅里款步踩出来的高跟鞋声,引起兰西的注意,她不急著转身,老布的贴身秘书、个子瘦高的紫眸美女,已以轻柔的中文开口唤她:

“让你久等了,兰西。”薇妮泛著光泽的长发披散在肩,风姿绰约地款步下台。“这次我没有叫错你的名字吧?兰花的兰,东奔西走的西,对吗?兰西。”

兰西从黄橙橙的合欢花前收回视线,回眸对日英混血美女淡然一笑。“名字不值钱,随时可以替换,你不必太认真。”

她柔美的身影、宁静淡定的笑靥看怔了薇妮。

兰西摆月兑以往单调的衣著,穿著一袭细肩带红丝洋装,身姿飘逸,弧线优美的颈间系了一条同款式的丝巾,细长巾尾随著微风舞动,煞是轻盈。她冷漠的面容被洋装上深浅不一的牡丹图样映柔,像个正要赶赴心爱男人约会的小女人。

兰西宜刚宜柔,女人味十足的打扮柔美得超乎薇妮想像。她永远追不上她。

隐藏不住心中尖刻的怒意,薇妮月兑口道:“不值钱的物品,往往都是无价之宝。”及时意识到自己逾越了,她著了慌,赶忙恢复柔润的腔调:“交浅言深,我失礼了,这是爵士交代我亲手交到您手上的,他说已经事先通知您。”

您?交浅言深?兰西接过薇妮双手奉来的纸袋,轻淡如风道了声谢。

老布的手下清一色是混血儿就罢了,中文几乎是投靠他麾下必须具备的基础语言。薇妮的中文造诣出乎她想像的好,而且不笨,一句交浅言深,就把她们两个相识九年的泛泛交谊定位出来,不著痕迹地划清渭泾。

不是老布交代她亲手交到她手上,薇妮大概宁可让DHL帮她达成使命吧。

这位望族千金想太多了,她无意高攀,更遑论深交,她只想知道一件事。兰西将封口烙印一枚殷红族徽的纸袋打开,薇妮见状,向她点头致意,转身欲回办公室。

“薇妮,请你等一下。”

“里面短缺东西了吗?”紫眸美女纵然惊讶,声音始终维持在甜媚的音频上。

兰西草草看了下今晚最后一班从希斯洛机场直飞台北的单程机票,老布体贴的帮她以兰西之名做了一本台湾护照,一张随时可提领现金的超级白金卡,还有老布帮她张罗好的一切,以及他附带的一张以花体中文书写的古雅小字条。

字条上说明,他遗憾有事走不开,为了感谢她接下姬家这桩为期短短两个月、酬劳优渥却没人要接的烫手生意,她在台湾的一切花用由他老人家全数吸收,她想在台湾休息多久他都准了,只要她定时与他保持联系。

袋子里附上一支最新型的卫星行动电话,可与老布这号大人物直接通电话。

“东西没少。我们聊聊,你陪我到门口好吗?”兰西不给对方找藉口推托,说完,迳自沿著绿荫夹道的车道转出去。薇妮逼不得已,只好挪步跟上。

“你想聊什么呢?”她静定的沉默,让薇妮按捺不住心中的忐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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