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涛一波又一波,传入耳膜里,就像打在心上,讪笑她的无能和软弱。
她该杀了雷焰以保贞节,就算杀不了他,也该杀了自己以对方彦交代,结果她非但什么都做不成,还每天吃他煮的食物,每夜与他同床共枕。
为什么他知道她喜欢的食物?为什么他知道她爱喝的饮料?为什么他知道她爱听的故事?
一如他所说的“我会珍惜你”,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疼惜和呵护,但是这一点意义都没有,她唯一等的、爱的,只有方彦,除了方彦,她无法真正动心去爱。
“我是自愿的,只要你别再想死,别再逃就好。”他告诉她。
“你有和方彦相同的胸襟和深情,但是你不是他。”除了提到方彦会心痛之外,她的心情很平静。
“我知道要改变你很难,但这是我的机会。”他丝毫不放弃。
“你是偏执狂。”
第一天他买了鱼、肉、蛋、蔬果回来,煮好清粥小菜后,就没再绑著她。
他一放开她,她当然就逃,但是没逃两步,就被他一手捞回。
“你不饿吗?”他淡淡的问完,把她放在桌边,好像她的逃跑行动只是小孩子的玩笑。
“我不吃。”她负气甩头,拒绝食物的诱惑。
“是吗?我以为你爱吃番茄炒蛋、清蒸黄瓜、炸鱼丸和……”
雷焰还没说完,方茵的肚子已经咕噜咕噜的叫起来。
“不吃、不吃、不吃。”她用双手抱住肚子,以隐藏令人脸红的叫声。
可恶,他怎么专拿她爱吃的来诱惑她?
“那你当然也不吃狮子头喽?”这是她最爱吃的。
“我要吃!”这三个字未经思考即地月兑口而出,她就是禁不起狮子头的诱惑。
“先吃点汤和粥。”怕突然吃太硬的食物,她肠胃会受不了,所以他还另外煮了汤,“把嘴张开。”
“我自己吃。”方茵开始懊恼起来。她应该反抗到底的,怎么可以变得这么服从?
唉,不行,面对他和善的态度,她就是无法板起脸来反抗,更无法把他辛苦做的食物打翻。
唉唉唉,她这算不算妇人之仁?
“不行,我不敢冒被碗打破头的危险。”雷焰似真似假的说。
“你敢把我绑起来,就该想到会有什么俊丙。”口里虽这么说,但她却从来没想过这么做。
“算了,还是我喂你好了。”
“我有手。”
“敢再有意见,我就再把你绑起来,让你的手失去自由。”
从那之后,方茵即使没被绑起来,也不敢乱动。
他对她很好,除非她惹他生气,否则绝不恶言相向;除非她想跑,否则绝不将她绑起来,只是不管她愿不愿意,他总是随时吻她,每晚抱她。
他也会带她出去散步,只是出去时,他用手铐的一端铐住她,另一端铐住他自己,说不让她有任何离开他的机会。
他对她愈好,她愈惶恐想逃,因为她心中虽然已经没有空位放置他的感情,方彦的影子却愈来愈淡了。
“方彦在哪里,你可以告诉我吗?”她还是想去找方彦,在他的影子从自己心里消失之前,她要找到他。
一偿相思也罢,做个了断也罢,他是她精神的依归、生命的依赖,没有找到他,她永远心愿未了。
“我不知道。”每次遇到这问题,他总是板著脸这样回答,然后发火,“除了他之外,你的心里、眼里,可不可以试著放进别人?”
“不能。”如果可以,她就不会这么痛苦。
虽知这是意料中的答案,雷焰还是为她的斩钉截铁有受伤的感觉,“你为什么这么执著于他?”
如果他还是方彦,一定会为此欣喜欲狂,但他已不是方彦,而是雷焰,因此他为此而痛苦折磨。
“你为什么执著于我?”这两个问题的答案恐怕是一样的。
雷焰将被他的手指缠著的她的手拉到唇边亲吻,那种无言,令她动容。
“你能等他十年,我就能花二十年让你爱上我。”他真挚而坚持地宣示。
这是他欠她的,谁教他让她苦苦等了十年?
“我不知道。”她不知道能不能给他二十年的时间,只觉得心情很复杂。
“给我机会,你并不会有损失,是吧?”他将她的手握得更紧。
她无法回答,那时的心情,甚至乱到一点都没发现日夜充斥在耳边的浪涛声,更没发现这里是她居住了十多年的小镇。
收起飘远的思绪,她望著窗外。
方家孤儿院就在后面的小山丘上,再往前走就是海边,后面那条街是全镇最热闹的,她每天放学都要经过,左边那家杂货店现在变成了超商,右边盖起了学校,再过去盖了镇公所……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雷焰为什么会在这里?她百思不得其解。
说不定在十几年前,当她还是个爱哭丫头时,曾经和方彦一起走过这条小巷……
她又恻恻地思念起方彦来,忍不住红了眼眶。
“你们去那边找找。”
外头一阵吵杂,其中有熟悉的声音,方茵往下一看,奇迹似的看到方颖。
“阿颖!”她开口呼唤。
“阿茵?”方颖马上抬头看见她。
这几天的时间,方颖已经查出雷焰就是方彦,所以也就轻易地猜想他会把方茵带来什么地方。
“快来救我,我被铐住了。”雷焰每次要出门,就会把手铐的另一端扣在窗帘框的中间,让她能看窗外,又不撞墙自尽或跳楼。
“他怎么舍得这样对你?”
方颖赶忙和她的手下合力撞开门,跑上去救方茵,“他呢?”
“出去买食物。”
“我们走吧。”方颖二话不说,拉了方茵就走。
“可是……”方茵有点迟疑,毕竟雷焰待她不错,如果找不到她,不知会怎样发狂。
“你要留字吗?”方颖拿起车钥匙,在深色木桌上刻下“方颖”两个字,“这样你放心了?”
无论如何,先把方茵带回去向芳姨领钱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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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颖和方茵走后不到五分钟,雷焰就回来了。
“阿茵!”看见门开著,雷焰的心脏停跳一拍,丢开手中的食物全力冲上楼,看见房内果然空无一人,他几乎要疯了。
“阿茵!”他胡乱的在屋内呼喊、搜寻,终于在地上看见那副手铐,“阿茵!”
她不见了!她自己是打不开那副手铐的,一定是有人来带走了她!
懊死,谁有那个本事找到这里来?是对她下药的那班人?汤家帮的?姓钱的?
懊死,这些人把她带到哪里去了?
一想到方茵不知会受到怎样的对待,他的心就像被恶鬼拧住,难以跳动,也难以呼吸。
“该死的!”他一拳捶在小木桌上,几乎把小木桌打碎,这才发现上头多了两个字——方颖。
他终于松一口气,放下心来。
幸好是方颖带走她,幸好。他几乎要跪下来膜拜上天的仁慈了。
毫不迟疑,雷焰跳上车,踩下油门,快速追去。
第八章
方颖既然敢留字,当然就有把握不被雷焰找到。
她没有直接送方茵回家,而是去了芳姨位于北投的住处。
“茵茵,茵茵哪,你总算回来了,让芳姨看看,你有没有变瘦了,那个雷焰有没有欺负你?告诉芳姨,芳姨替你主持公道。”芳姨一看到方茵,就吱吱喳喳的问个不停。
“他才舍不得欺负她。”方颖嗤哼。
“谁说的?你看茵茵变得这么瘦、这么憔悴,说给鬼听,鬼也不相信他没欺负茵茵。”怎么方颖天生冷血,一点都不关心手足?“茵茵,受什么委屈尽避告诉芳姨,芳姨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会替你讨回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