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时被冷落在一旁,严靖云蹙起了眉头,毫不理会久别重逢的主仆两人聊得多起劲,一把捏住小妻子的后颈,将她拎回桌前坐好。
“要叙旧,待会儿有得是时间,先把肚子填饱再说。”他冷冷地道,不满她的注意力如此轻易便被一个小小的丫鬟给夺去。
“喔……”话题突然被打断,梁玉慈显得有些不甘不愿,但碍于夫君难看的脸色,她还是依言坐下,乖乖地用膳。
盯着她把早膳和汤药全部吃完,再让春屏强迫她回房睡下,严靖云这才满意地走出房间,到织坊去做例行的巡视。
只是,他后脚才刚跨出房门,春屏便从内室追了出来──
“有事么?”严靖云瞅着她脸上欲言又止,而且不断左右张望的犹豫神色,安抚地道:“现下这儿只有妳我两人,妳尽避说不要紧。”
闻言,春屏这才松了警戒。“少爷,少女乃女乃跌入湖里那天,我正好走到附近,所以把事情经过瞧得一清二楚……”她顿了顿,不安地压低了声音继续道:“我亲眼看见……盛姑娘把少女乃女乃的头往湖里头按,想要溺死少女乃女乃啊!”
“除了妳以外,还有其他人看见么?”严靖云眼底燃起一道骛猛的冷火,他的语调依旧轻柔,脸上亦挂着笑容,却逐渐散发出迫人的气势。
“还、还有厨娘周大婶、银钏、金珠……”春屏紧张得咽了咽唾沫,情不自禁地退了一步。
“我知道了,妳下去吧!”没有耐心听她报完一长串人名,他终于大发慈悲地放过无辜的丫鬟。
等到春屏三步并作两步,飞快地逃回房里后,他脸上的表情立刻转为阴冷,惯有的温和微笑亦霎时消失无踪。
盛宝卉好大的瞻子,居然敢动他的人!她真以为自己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只要没有人撞见,他就永还不会发现么啊?!
看来……他必须采取必要的行动了──
沉吟一会儿后,严靖云的脚步蓦地一顿,转身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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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严家女眷所居住的院落里,正断断续续地传出谈话声。
但奇怪的是,几乎都是某个女子柔润轻软的嗓音,另一道略为高尖的女声则是心不在焉地虚应着。
“靖月,为什么严大哥一次也没来看过我?”宝卉幽幽地问道:“是不是玉慈姊姊的病情比我重?”
“嗯……她现在还没醒来。”严靖月神色凝重地望着好友,困难地说道:“宝卉,我想……妳还是放弃我大哥吧!”
那天她无意间听见丫鬟们闲聊的内容,居然是目睹宝卉谋害梁玉慈的经过,她还以为是春屏为了守护自家主子在严府的地位,才信口开河地胡说八道。
不料,看到这一幕的丫鬟不只春屏一个,连周大婶也暗骂宝卉是个人前人后两个模样的蛇蝎女人……
严靖月怀疑地瞅着宝卉脸上温婉娴静的表情,怎么样也无法将“杀人凶手”这四个字兜在她身上。但好几个原本站在宝卉这边的丫鬟,现在都把她欲溺死梁玉慈的过程说得绘声绘影,又不得不教她不相信……
“为什么这样说?妳不是要帮助我的么,为什么劝我放弃?”宝卉抬起脸来,发现好友专注的目光,困惑地问:“做什么这样盯着我瞧,我脸上有什么?”
“没有、什么也没有……”严靖月连忙挥挥手,别开了视线。
她和宝卉从小便认识了,宝卉一直都是婉约文静的姑娘。她万万没有想到,好友还有这样见不得光的一面──
一思及好友脸上永远是无害温柔的笑颜,脑子里却不知在打着什么歹毒的主意,她的背脊就忍不住窜上一阵恶寒,全身冒起鸡皮疙瘩。
与其整天担心会不会遭到暗算,她倒宁愿让梁玉慈当自己的兄嫂。尽避那个女人有时候真的很让人气恼,却不曾害过任何人。
严靖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在心底偷偷承认,那个女人不但从来不在大哥面前告她和娘的状,还常常贴心亲手替她们做些吃的、用的、穿的,比较起来,梁玉慈确实胜过宝卉许多许多……
“靖月,妳为什么都不说话?”见她用冷漠质疑的目光猛盯着自己,宝卉垂下双眼,泪盈于睫。“是不是我哪里做错,所以,妳才不想要我做妳的嫂子?”
要是在过去,看见宝卉的泪水,严靖月一定会忍不住心疼紧张。可是知道事实的真相后,她只觉得面前楚楚可怜的娇颜十分虚伪。
“宝卉,事到如今,我也没有办法再帮妳了。”她小心翼翼地挑拣着最适当的字句,想要提醒好友事迹已然败露。“妳听我的劝,早点放弃大哥,另外找个好人家嫁了吧,因为──”
“因为妳的所作所为,已经被人拆穿了!”严靖云毫无预警地踏进小妹的闺房里,截去了她的话尾。
“大哥,你……”严靖月吃惊地望着一脸嫌恶的兄长。“你都知道了?”
“严大哥,你在说些什么呀?我做了什么?”宝卉无视于房里诡谲的气氛,依旧无辜地灿笑着。
“妳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有数。”严靖云神色淡漠,态度坚决地跟她把话给挑明了。“就算妳什么都没有做,我也不会娶妳,妳死心吧!”
听他说得绝情,宝卉脸上的笑容也一点、一点地消失,温和的表情渐渐变得丑恶狰狞──
“为什么?你为什么不要我?!那个女人哪里比得上我,”她开始歇斯底里地大吼大叫。“你知道我等你来提亲,已经等了整整三年么?要不是那女人从中作梗,我们早就做夫妻了!”
“幸好我娶了玉慈,而不是妳。”面对她咄咄逼人的姿态,严靖云依旧冷冰冰地道:“看在严、盛两府过去的交情上,我不会追究这次的事。但请妳今后别再踏进严府一步了!”
宝卉的脸上顿时一阵青、一阵白,用力咬着下唇,一句话都说不上来。
“莲儿──”她唤着自己的随身丫鬟,悻悻然地道:“既然这里不欢迎咱们,咱们何必留着招人讨厌,走!”
她们很快地回到客房收拾包袱,然后神色匆匆地由后门离开严府。
望着她们渐行渐远的背影,严靖月讷讷地开口──
“大哥,过去我不懂事,很多时候都对某个人很坏、很坏,现在应该怎样弥补才好?”她没有移开视线,只轻轻地向站在自己身边的兄长问道。
“这个么……”看着小妹,严靖云不由自主地露出极为邪气的笑容,“有件事情,妳倒是能帮上一点忙。”
抬起双眸,瞥见兄长那暗藏玄机的表情,严靖月蓦地打了个寒颤。
不知为何,她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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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深深熟睡了好几个时辰之后,梁玉慈终于慢慢转醒,缓缓地睁开了紧闭的双眼。
只是,她并不是因为睡饱了才自动醒过来,而是被房内不停响起的细碎碰撞声吵醒。
原本以为自己在作梦,没想到张开眼睛后,那阵吵杂的声响却依旧持续着。她狐疑地坐了起来,掀开纱帐──
才刚把纱帐掀开一小条缝,她便看见内室多了好几位面生的丫鬟,手里头都捧着各色各样的东西,往柜子、衣箱中摆。
房里已经开始挤得水泄不通了,外头还不断有其他丫鬟抱着东西堆进来,梁玉慈眨了眨瞪到发涩的双眼,小嘴错愕地张得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