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尚静静地看着她,一言不发,但是苍白的脸色泄漏了他内心的震荡。
“你没什么话想说吗?”黎离逼视着他,等着他的回答,他们相互对视着,仅隔着一张桌子,她突然感觉他离她好远,好缥缈。
然后他笑了,明明在笑,却给人一种凄凉的感觉。他开口说话,十分地轻柔:“如果你是因为感激而来到这里,那么我不需要你的感激,我对你所做的一切,并不是要你的感激。我不要你的感激,也不要你的其他感情,什么都不要,只要你停止一切对我的幻想,让我活得轻松一点儿,如果可以,麻烦你以后别再在我面前出现,可以吗?”
对于她只差没有抱住他的大腿向他表白的那番话,他给予她的回应竟然是如此冷酷,遭受拒绝的黎离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她自信满满地来到他面前,坦言自己的感情,结果却被动入深渊。
“你不是说真的……”“我是认真的、如果我所做的一切令你产生了误解。我很抱歉。”
“你再说一遍。”她死瞪着他。
“你知道我是当真的。大家朋友一场,有些话我不想讲得太难听,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黎离突然站起来,她激动得把椅子都推倒了,她激动得全身哆嗦,一手指住原尚的鼻子,她大声喊道:“你撒谎!我知道你在撒谎!为什么你要撒谎!你明明是喜欢我的,为什么要撒谎?”
他垂下头,将痛苦掩在眼底。他的胸口感觉到剧烈的疼痛,他用力地呼吸着,像一条缺水的鱼。他抬起头,看着黎离流满泪水的脸庞,每一滴眼泪都如硫酸,腐蚀着他的心。
“你想知道为什么吗?为什么我要撒谎?”他的眼底闪着决绝的光芒,他的胸口越来越痛,呼吸越来越困难,耳朵在轰鸣,心底里有个声音在尖叫着停止,但是他已经停不下来,他就像失控的火车头一样轰隆隆地开了下去。
“因为,我害死了你最爱的男人,你的丈夫!”
“我以为你说你戒酒了。”
米米担忧地看着原尚,他那样一言不发喝酒的架势令人害怕。米米觉得自己实在无法理解这个男。既然连最糟糕最不愿说的话都已经说出来了,为什么不趁机将心结解开?他坐在这里,就像个被判了死刑的人,想都没想过要上诉。她认识原尚这么多年,从来不知道他有这么消沉的一面。
“傻瓜!”米米骂道,“既然这么痛苦,干吗还要说出来?她是知道了一些事情,但她所知道的都是你对她如何如何好,你于吗非要让她知道其他事情?难道让她毫不知情地爱上你,是那么痛苦的事情吗?你为什么非要告诉她实情?为什么你要那么高尚?为什么你就不能自私一点儿?”
原向一言不发闷头喝酒,他低垂的眼眸,迷离而哀伤。
米米看他的样子就郁闷,郁闷得不行,抓起酒杯仰颈喝光,朝台面上一砸,“再来一杯!”
“对不起。”原尚低声道。
“跟我说对不起做什么?你对不起的是你自己。”米米没好气地道,“你崇高,你伟大,你坚强,你要放她走,你要惩罚自己,你要让自己这辈子都得不到幸福,让自己一辈子都生活在后悔的痛苦里,你自己受罪,你跟我说什么对不起?要说对不起,你不觉得该去对黎离说吗?将女孩子恋爱的心情狠狠地推入深渊,你这是为她着想吗?她什么都不记得,什么都没有想起来。她只是发觉自己爱上了你,她那么努力地追求你,结国你却告诉她,你之所以对她好,都是因为你害死了她的丈夫,你害她失去了记忆,所以你无法接受她的感情。你不光要杀死她的爱情,你还要彻底杀死她对你的信任,你不觉的你自己做得太过火了吗?一味地想要避免伤害她,结果却反而伤害她更深,你不觉得你才该对她Saysorry吗?’
米米叹了口气,缓下火爆的语调,“原尚,你该知道,她最需要的不是你的忏悔,你的赎罪。你忏悔得够久了,赎罪得够多了,不要让那些早该过去的事情影响你们两人的未来。重要的是你的心,你的心要什么,是恨,还是爱?逝者已矣,即使再痛苦,生活还是要继续,不是吗?黎离她有权利选择她想要的幸福,还是你要她一直活在痛苦的回忆里?与其两个人受煎熬,不如两个人一起努力去得到幸福。
米米走了,原尚一个人留在酒吧里。他一边看着放在手边的手机,一边喝着酒。
“给她打电话吧!”阿宝在吧台里一边擦酒杯一边忍不住道,“昨天那家伙在这里喝醉了,闹得很不像话,我说肯定是失恋了,果然是呢!那家伙最好哄了,说两句好话就没事了,何况她那么喜欢你。她要是不喜欢你,不会那么伤心的。”
端着托盘回到吧台的女侍应上下打量他,“你就是害那家伙发疯的男人吗?喂,快点儿搞定她好不好,一喝醉酒就发酒疯骚扰我男朋友,我也很困扰呢!”
原尚苦笑了一下。黎离的朋友无处不在。
“喂!”阿宝示意他朝后看,原尚转过头,看见黎离正走进来,她也看见了他,愣在那里。
“黎离!”阿宝举手大声招呼,黎离突然转身就走,阿宝愣住了,原尚已经追了出去。
原尚追出酒吧,黎离正在发动摩托车。
“黎离!”原尚大喊。
黎离头都不转,逃难似的绝尘离去。
红色宝马车在他面前停下,宝儿纳闷地望着黎离远去的背影问原尚:“发生什么事了?那个是黎离吗?”
“宝儿,把车子借给我。”
宝儿吓了一跳,“你不是不开车吗?我来开。”
“不用,你下来。”
宝儿只好下车,原尚把车开走,宝儿很担心。原尚那家伙自从那次车祸后留下了心理阴影,就再也不开车了,这样可以吗?呜……新买的宝马,很贵的。算了,要是撞成破铜烂铁,就要那家伙赔辆保时捷。
原尚追上黎离,他从车窗里探出头去喊着:“黎离,停车!”
黎离开得更快,她飙得太快,让原尚心惊胆战。
远远的,绿灯高悬。
他望着那绿灯,耳边突然响起刺耳的刹车声,周遭的声音突然抽离,黄色计程车翻着跟斗四轮朝天向路边滑去,计程车窗内,是黎离惊恐的脸庞,她望着他的眼神,恐惧又绝望……
砰!砰!砰!他望着那绿灯,胸腔内沉重的心跳声清晰地振荡着耳鼓,深沉的恐惧从心底深处蔓延上来,汗水湿透了把握方向盘的双手,他的双手发抖,他的脚从油门上缓缓减压,汗水从眼皮上滑落,模糊了眼睛,他用力甩头,想将那曾经在梦中折磨他无数次的梦魔甩掉。
绿灯转为黄灯,一闪一闪,黎离加大了油门,想要闯过去,她没有看见从另一方冲出来的面包车……
是谁在哭?哭得那么凄惨。
是谁的眼泪滴在他的脸上?谁的手握着他的手?谁的脸庞贴在他的手上?那种温暖的感觉令他好安心,好平静,他疲劳得太久了,太久没有这么放松过,想就这样永远地睡下去,沉下去……他沉沉地睡着,好像身在云端,埋在软绵绵的云朵里,睡得安详而恬适。
“吃点儿东西吧。”米米买了糕点和包子。
黎离摇摇头。
“你还在这里做什么?不是让你走了吗?你害得我儿子还不够惨吗?”原妈妈从病房里出来,看见黎离还在病房外头等着,马上不给她好脸色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