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翰海咒情 第10页

作者:任倩筠

“皇上,这……不妥吧!”皇后不以为然地道。

“朕疼自己女儿,赐她一个座位,有什么妥当不妥当的?”

皇帝脸上出现坚决得近乎执拗的表情,这与当初他执意接天玉母女进宫的表情如出一辙,皇后敏感地觉察到,皇帝已经濒临发怒边缘,她不得不稍作让步。

“天玉,既然你父皇恩准,那你就上来吧!”

因祸得福,最被人排斥的人反而被安排到最光荣的座位,而且就在耶律熙旁边,其他公主脸上明显泛起嫉妒之色。

一坐下,天玉立刻低声问耶律熙:“我的鞋呢?”

只见耶律熙自顾自的喝酒吃菜。“什么?”

“喂!”她用手肘顶了耶律熙一下,语气近乎威胁:“你少装蒜喔!快把我的鞋还我!”

耶律熙被她直接且不婉转的语气震住,随即无声地失笑。以一个公主的身份来说,这样的语气未免过于失礼,甚至……是很粗鲁的,不过,却更显得她质朴而亲切。

他终于稍稍理解为什么南国皇帝会特别钟爱这个小女儿了,在这绮丽芳霏,却不免惺惺作态的群芳中,天玉不啻是一朵最纯洁的小白花。

不过,说真的,他并不打算把鞋还她,因为他莫名地想要听她用这种语气说更多的话。

“别冤枉我。”他慢条斯理地回答,“我真的没拿你的鞋。”

什么?!真是睁眼说瞎话。天玉不顾礼仪地捱近他,俯身附在他耳边,这次是愤怒地道:“要不要姑娘我提醒你,是你在御道上撞到我,害我跌倒,然后你拾起我的鞋,就把它据为己有了!”

“是吗?”耶律熙的表情像是完全不记得有这么一回事。

她身上一股特殊的淡香随着她的靠近而飘进耶律熙鼻中,他细细品味这缕淡雅的馨香。

“你……你不要以为装傻就可以喔!”

这次耶律照转过头来,垂眼与她的目光相对。“我不介意你再继续维持这么亲昵的姿势与我讲话,不过皇后好像不怎么高兴了喔!”

耶律熙这么一提醒,天玉惊觉地转头,正好撞上皇后锐利的目光,她慌乱地缩肩垂下眼。

皇后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正苦无理由将她撵出去,忽然发现她微露于桌外,那一双没有穿鞋的天足,立刻借题发挥:“天玉,”皇后目光阴沉地盯着她的脚,“你的鞋呢?”

她吓得赶紧将脚缩回裙子内,结结巴巴地回答:“那个……我……我……”

“哼!参加迎宾宴会你居然敢不穿鞋,胆子可真不小!”

“我……我……”她正苦无理由为自己辩解,突然瞄见耶律熙腰间的弯刀,情急之下信口胡诌,“回母后,是这样的,嗯……那个……话了欢迎耶律太子的到来,我特地练了一段剑舞,要……要献给他,这……这套剑舞要不穿鞋,跳起来才好看。”

“喔?”皇帝一听,兴致勃勃地道,“有这样的事?那朕倒要睁大眼睛仔细瞧瞧了。只是朕经常在你那儿,怎么从来没见你练过呢?”

“父皇……”她挤眉弄眼地拼命暗示皇帝。

皇后根本就不相信。“你也会跳舞?”

“怎么?天玉她就不能会跳舞吗?这是你说的嘛,每个公主都要准备一点东西来献给耶律太子,天玉也是公主啊,难道你又要自私地将她排除在外?”皇帝不满地说。

皇后翻了个白眼,一脸无奈。

“皇上言重了,臣妾当然不是这个意思,臣妾只是衷心希望这场宴会能圆满结束,不要再有人出丑了。”说完,她意有所指地瞪了天玉一眼。

天玉惶恐地吞着口水,一双眼无辜地看着桌上的酒菜。

=====

罢上第一道菜,就见两名宫女合力搬来一张短榻,榻上铺着花垫,花垫上摆了张矮几,另一名宫女小心翼翼地将琴摆上。接着,大公主天寿端庄地跪坐在花垫上,手指优美地在琴弦上轻划过,发出一串动人的琴音,然后朝耶律熙微微一笑,纤长的十指以一个完美的弧度开始她的第一个乐音。

“我的大女儿天寿,她的琴艺技冠南国,连宫内御用的琴师都自叹不如呢!”说完,皇后掩嘴而笑,那是一位得意的母亲在夸耀自己儿女时通常都会有的神情。

一曲催人心肝的“长相思”,今席下的宾客如痴如醉,曲毕,赢得满场掌声。

接下来是二公主天阳。

“天阳的笙箫,在南国无人能及。”皇后又说。

爆女搬来另一张花垫,二公主天阳高雅地盘坐于花垫上,背后用棕榈树为景,间杂红色奔放的牡丹花,形成一幅对比强烈又不失秀雅的美人吹箫图。

一派清淡幽雅,纤尘不染的气息。

一曲奏毕,再度博得满堂彩。

“天荣公主,我的三女儿,人称南国女曹植。”

“天昌公主,我的四女儿,画得一手好画,尤工仕女图,连前唐周防都要相顾失色。”

耶律熙用手肘抵着桌面撑住下巴,仪态依然优雅,眼睛一的疲劳却已经逐渐扩散到他的脸部表情;他无趣地转头,发现皇帝早已打起瞌睡,而他身旁的天玉,仍然活力十足,正兴致盎然地对付她眼前的食物。

只见她左手鸡腿、右手烤鸭,吃得津津有味,脸上一副非常满足的表情。

他觉得好笑,轻声问:“好吃吗?”

她猛点头,像个贪食的孩子被捉到般,腼腆地笑了笑。

“你也吃?”她把右手的烤鸭递给他。

他接过,率直地咬了一大口。“我本来没什么胃口的,不过看你吃得津津有味,忍不住也想尝一口。”

“哦?”她把嘴中的食物吞下,“那一定是你尝惯了这些美味,因为你是太子嘛!什么美味没尝过?可你要知道,这世上像你这样的人不多,许多人一生大部分的时间都在饿肚子,就像我跟我娘,遇到闹旱灾时,还得四处流浪当乞丐……啊!糟了!”她突然掩住嘴,心虚地四下张望。

皇后曾经交代她,踏进宫门就得忘记过去的生活,不许对任何人提起宫外的日子,怎么自己一高兴又给忘了呢!

幸亏耶律熙正垂眼欣赏天显公主呈上来的刺绣,看来刚刚那段话他应该是没听见才是。

娘说得对,进了宫要有耳朵没有嘴巴,虽然至今她仍然不明白为什么在宫里必须言不由衷,喜怒哀乐全不能率性表达,但是当她被狠狠地惩罚过几次之后,就渐渐能够跟上宫廷的步调了。

耶律熙盯着刺绣沉思,倒不是巧夺天玉、色彩斑斓的绣画引起他的注意,而是天玉的那一番话。

她虽然貌不及七位公主,却自有一股小女儿的娇憨,很朴素也很实在,与眼前华丽得近乎浮夸的景象相比,像是一道清泉;而跟她说话就像喝水一样,没有别的味道,也不需要多加揣测,让人感觉很舒服。

“你刚刚说到乞丐……那是怎么回事?”耶律熙不经意地问,眼睛却注视着天庆公主那令人眼花缭乱的舞蹈。

天玉刚喝下的一口酒差点喷出来。“我……我以为你没听到。”

“我的眼睛跟耳朵是可以分开来动作的。”

“是吗?”她半信半疑,用袖子抹去嘴角的酒液,“不过,我可不能再说了。”她下意识用眼角瞥着不远处的皇后。“没关系,也许以后会有机会。”他意味深长地说。

随着益发急促的鼓声,天庆窕窈的身子转了起来,越转越快,红色的衣裳成了一团模糊的影子,席下响起如雷的掌声。

“喂,你……你今年几岁啊?”

耶律熙因她这个直接的问题而呛了一大口酒。“二、二十八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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