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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刹公主 第9页

作者:任倩筠

饼了很久,喊杀声始终没有逼进,朱慈媛这才想起自己目前身在敌营,那声音自然是清军发出,他们正在演练。

乏力地下床,透过半撑起的木窗,她看见了一支雪白色、剽悍凌厉的队伍,在屋外的林间迤逦散开,或持弓箭、或执长枪、或握大刀,随着高举的令旗,或冲或杀,整齐划一,一看就知道是支训练精良的劲旅。

他们的阵仗牢不可破,气势坚不可摧,对比驻扎在皇城的军队,城未破而先溃散四逃的状况,朱慈媛不禁折服,心中因而生出挫败的怅惘。

举令旗者正是多尔博,一身可与日光争辉的耀眼将袍,浑、身透着领导者的威仪,端坐在火红的马上,指挥若定。

一阵感慨,朱慈媛拉下抵窗的木棒,转头生闷气地坐在桌边,一会儿又在屋里不安地踱步。

怎么才能逃走?屋外杵着两名高大的士兵,不用说,当然是监视她的。

由身处的环境看来,应是座遭主人遗弃的庄园。北京城内外,多的是这种地方。大家都往南逃,因为清单的势力要伸展到南方还要一段时间,想来,前明的军队应该集结在南方,重整势力,准备反扑回北京,她应该设法往南。问题是,她要如何自严密的监控中逃走呢?

她咬着唇,指甲放在嘴边轻咬,费力地思索着。

多尔博在此时被两个人撑进来,荣太嬷嬷神色紧张地跟随其后。

他是怎么了?刚刚还神采飞扬、意兴风发呢!现在却脸色惨白、手抚胸口,五官痛苦地扭曲着,遭到袭击吗?没听到什么奇怪的声响啊!

她扮乖地缩在床边,两手轻绞,不动声色地默默观察。

他们扶他坐下,荣太嬷嬷飞快地解开他牛边将袍,除去缚肩的白布条,露出胸口靠肩膀处肿胀、瘀青、化脓溃烂的一个血窟窿。

看起来是箭伤,旧伤复发,似乎很严重。

看他痛苦的神情,她在心中暗喜,这是报应!

“嫒儿,你过来!”他阴森森地命令。

她一惊,以为带笑的唇角被发现,正迟疑着,荣太嬷嬷向前扯起她的手臂,粗鲁地把她扯到多尔博面前。

多尔博抬起她的手,让她触模自己化脓的伤口。

朱慈媛一阵呕心,不忍目睹。

“认得这伤吗?”

“啊?”

多尔博箝住她的双颊,将她拉向前,逼她注视胸前的伤。

“这伤……”他喘着痛苦的气,眼神不失锐利地看着她,“你给的,所以你必须伺候我一辈子。”

哪有?什么时候?她一脸无辜。

多雨博施力,她眯起眼,怛觉双颊就要碎裂。

他恶狠狠地唤醒她的记忆,“记得吗?一年前,在云石庵后山,你曾放箭伤过一名男子。”

呀!她杏眼圆瞠,想起来了,难怪她总觉得那双眼面熟,原来是他!

“一年前,我在京城卧底,碰上你这凶神恶煞……唔……”

他急遽喘气,夹着几声咳嗽,目光不放过地斜视她,仿佛恨不得一口将她吞了。

荣太嬷嬷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迅速拿出一个厚重的木盒打开,里头的瓶瓶罐罐发出刺鼻的味道,她熟练地把一瓶又一瓶的药倒进碗里搅拌着。

“贝勒爷,您先别说话,先到床上躺着,药很快就好丁。”

“你……”他的眼神在涣散,握住朱慈嫒双颊的手,很明显的失去力道,脸色忽青忽白,看来似乎很痛苦。

当然啦!她向来与毒为伍,箭头上少不了要抹毒,中她的箭,还能存活下来,算是奇迹,不过,多尔博求生意志之坚强可见一斑。就像现在,明明已经快失去意识了,微弱的目光,还是很吓人。

她可惨了,落在他手里,瞧他的眼光,像要将她生吞活剥似的。

多尔博垂落的手,滑落在她肩头,力道还是足以让她紧蹙眉头。

他咬牙自齿缝间挤出话来:“这伤……折磨我一年多+每当它发作,我就想起你。你这个表里不一的罗刹,我要你付出代价,要你服侍我一辈子……”尾声低迷,他已呈现半昏迷状态。

“快,扶上床去!”

荣太嬷嬷叫着,两名士兵一左一右架起多尔博,将他放在床上。

荣太嬷嬷捧着药,小心翼翼地涂抹上去。

多尔博不耐地挥开。“让媛儿来。”

荣太嬷嬷转身喝斥还在桌边惶惑不安的朱慈嫒,“还不快过来!”

她向前,接过药碗,笨拙地把药一层一层地抹上去。药似乎有镇痛的效果,因为他扭曲的表情逐渐平缓,一双眼半睁着,射出复杂的光芒。

他面无血色的脸,显得十分脆弱,朱慈媛不禁为她加诸于他身上的痛苦感到一丝愧疚。

“很痛吗?”她不忍心地悄声问。

他冷笑,那让人光火的、高深莫测的神情再度出现于他苍白的脸上。

“你记住,我现在所承受的痛苦,要你加倍偿还!”

她一颤,抹药的木匙抖落在碗内,冷汗自背脊滑下。难怪说她不是俘虏,原来是想亲手折磨她,想着即将到来的悲惨命运,她眼前不禁一片黑暗。

她咬牙,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逃走。

夜里,她来回不安地在屋内踱步,了会儿看着屋外不明的星月,一会儿又凑到床前,盯着多尔博熟睡的脸孔苦思。

明亮的双眼绕着屋里的陈设骨碌碌地打转,多尔博的弓箭挂在墙上,一看就让人气馁,那么庞大的弓箭,别说拉弓,捧都捧不起来。

再看到置于桌上的那把剑,又回头瞧瞧他苍白可怜的脸色,要亲手杀他,她心中竟隐隐不忍,怎么说,他总救过自己。

目光停留在微弱的烛火上,脑中灵光一闪。对了,就是火!趁失火或许可以逃出去。这样想着的她,一边观察着多尔博,一边以身体接近桌沿,挡住烛火,手绕到背后轻轻一拨,烛台倒下;为了怕它烧不起来,她把荣太嬷嬷摆在桌上给她替换的旗装拉到火苗下,一会儿,焦味四溢,眼看差不多了,她扯嗓大喊:

“失火了,失火了,快来救火!”

丙不其然,守卫的士兵眼里只有他们至高无上的贝勒爷,根本没有人注意到闪身夺门而出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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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命地朝黑暗的山林奔逃,直到认为自己应该安全了,朱慈媛才敢回头张望。

气喘吁吁,拍抚着胸口,想到自己得意的杰作,她忍不住满腔的笑意,掩着嘴,咯咯娇笑起来。

笑够了,她才勉强直起身,双手叉腰,朝来时的方向咒骂:“烧死你活该!”她把玩着荣太嬷嬷帮她梳理的小辫子,“谁让你用鞭子抽我!”

随即想起,那一点小火好像起不了什么作用,应该干脆把火苗丢到他身上才对,不过,那样又好像有点残忍。唉!懊恼地低咒,她干嘛觉得自己残忍,这种事她又不是没做过,以前还会因为这样而觉得很快乐呢!

可是,这一次,怎么不是快乐,而是一种莫名的失落感?

再看一眼来处,心头隐约不安,他的轮廓强悍地霸住自己脑海,怎么也挥不

曾经,他是那么蛮横地闯入自己的生命,在内心深处掀起巨大波澜,然后骤然离去,像雪融一样消失无踪,留下一团不知所措、爱憎难分的情绪。

曾经,她在无数个夜晚辗转难眠,感觉自己生命里出现了一样东西,那东西引起她前所未有的兴趣,才兴致勃勃地想要探索时,那东西却不见了。

不见了!那个人毫无道理的来,又毫无道理的消失。她忘不了那轻鄙的眼神,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只是心底,总渴望再见上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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