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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伶宠翻天 第19页

作者:齐晏

“可是……那屋很脏很旧,里面空空的什么都没有喔!”她看老太太年纪颇大,有些担心地说。

“哎唷,我是村野庄稼人,生来就受苦的,哪年哪日不是风里雪里地种地种菜?这屋已是极好,比我乡下那破屋好几万倍了。这儿也就是脏了点,没事儿,打扫干净了便成!”老太太乐观又开朗地笑说。

“可是婆婆年岁大了,那厢房里的木床上一件被子也没有。”她蹙起了眉。“婆婆身边有带着被子吗?”

老太太听了呵呵大笑。

“姑娘真爱说笑话,谁出门带被子的呀?就算没被子盖也不打紧,我包袱里有几件棉衣,凑和着盖盖就行了,反正只住蚌几日,不必弄床被子来找麻烦!”

苏合香一听她说话的语气竟和孙玄羲那么像,眼眶不自觉地一红,一滴泪便滚了下来。

“我说什么了?竟惹姑娘哭起来!”老太太吓一跳。

“没事,风大,吹得我眼睛酸才流泪。”她拉起衣袖擦了擦眼。

风大吗?老太太奇怪地四下张望,可分明一丝风也没有呀!

“对了,婆婆,我那儿有床被子,我给您搬过来。”她在墙上转了个身,伶俐地爬下木梯。

“嗳嗳嗳,姑娘,甭费事了,我不用被子!”老太太在墙那头喊道。

苏合香听见了并没理会,照样搬了被子过来。

“婆婆,您年纪大了,受不得寒。”她抱着被子从墙上小心地抛向老太太。“总之您先把被子收下,等您要走的时候再还我。”

“姑娘心肠真好,观音菩萨保佑妳诸事顺心。”老太太抱着被子千恩万谢。

苏合香苦笑。“我一点儿也不顺心。”她低叹。

她的这声叹息老太太并没听见,老太太的注意力全让被上的雀鸟吸引了去。

“这被面上绣的鸟真好看,什么花色都有,真是漂亮!”

“是我绣的。”她得意地笑了笑。这床被子虽不是原先给孙玄羲盖的那一床,但被面上的雀鸟还是她亲绣的。

“姑娘手真巧,绣得可真是好呀!”老太太由衷赞叹。

“婆婆,您要喜欢,我绣个被面送给您带回去,您回去以后可以用来缝一床棉被。”她喜欢这个爽朗的老太太,仿佛在她身上嗅到了青绿禾田的清新气息。

“姑娘又说笑了,妳这绣得精巧的被面用的是鲜亮的丝缎,我家那土里土气的粗布被如何去配它呀!”

苏合香的眼神黯然了下来。她的善意被回绝了,理由竟是不相配?

“姑娘,妳住的那屋好大呀!我刚刚从外头转进来,好像看见妳住的屋叫『长乐坊』是吗?”

苏合香淡笑着,点点头。

“妳住在茶坊里头呀?”

“我是茶坊的舞伶。”

“舞伶?是什么?”老太太长年在乡下,没有多少见识。“妳跳舞吗?”

“是。”她笑着点头。

“妳跳舞服侍男人吗?”老太太的大嗓门忽然变小了。“姑娘,妳是不是卖身的呀?”

“我只跳舞,不卖身。”苏合香沉下脸,有些恼怒。“『长乐坊』是茶坊,也是酒坊,但不是妓院。”

“姑娘别恼,我是乡下老婆子,不懂这些。”老太太笑得惭愧。

“不要紧。”苏合香自嘲地冷笑。“对我有误解的人不是只有婆婆而已,我现在才知道,其实很多人打从心底都是这么看我的吧。”

“姑娘可千万别这么说,妳生得如花似玉,娇滴滴的花花姑娘,本来就该穿漂亮的衣裳跳舞,难不成要妳下田种地种菜呀?我瞧妳那腰肢细得怕连水都挑不起来吶!呵呵……”

苏合香不禁被老太太的话逗笑了。

“姑娘,我先把被子搬进屋去。妳瘦得像根扁豆似的,别老在墙头坐着,当心被风吹下来打破头。”

苏合香又被逗笑了。这是她这半个多月以来第一次打从心底笑出来。

她没听老太太的话,仍在墙上坐着,有趣地看着老太太把被子搬进屋去,没多久又见她出来打水。

“这屋真脏,等我拿布抹干净了。”老太太一把扯下包头的花布巾就要下水。

苏合香看老太太竞要拿花布巾当抹布使,便急着叫嚷起来。

“婆婆!您等会儿,我去拿撢子和抹布给您,别用那头巾擦灰!”她喊完,便匆匆地又爬回去,拿了撢子和几块抹布。看见桌上的点心,她顺手用手绢包了一盘子各色甜咸糕点,忙碌地又爬回来。

“让姑娘受累了。”老太太看着她抱了一堆东西回来,甚至还干脆搬过木梯,整个人爬下她这边来,因此一径地朝着苏合香客客气气地直道谢。

“甭客气,这屋很脏,我来帮您打扫。”苏合香难得有了点轻松的好心情。

“不好不好!”老太太忙摇单目。“姑娘的衣裳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别弄脏了才好。”

“弄脏了再洗就好了。先前我病了好一阵子,这会儿刚好有机会活动活动筋骨。”她来了兴致。

“姑娘叫什么名字呀?”老太太笑容满面地打量着她。

“婆婆叫我细细吧。”

老太太笑起来。“妳的手细、腰细、身子细,难怪会叫细细这名儿,倒不知妳的腿是不是也细?”

“婆婆真厉害,知道我名字的来由。”她笑着把裙子拉高了,露出雪白修长的两条腿。“婆婆瞧。”

“果然细!”老太太咧嘴笑开。

苏合香也忍不住笑起来。

“妳太瘦了,将来不容易生孩子。瞧瞧,妳的不够大。”老太太轻拍了拍她浑圆微翘的臀。

“是吗?”苏合香眨了眨眼,陪着老太太走进屋。反正她已经决心继承“长乐坊”,此生不嫁人了,所以对能不能生孩子倒不以为意。

走进内庭,她的心口蓦地一紧,孙玄羲的影子又鬼魂似地纠缠上来。她甩甩头,硬是把他的影子甩掉。

“姑娘,这里先前住饼人吗?”老太太指着不知被何人扫到角落去的落叶和木屑,那上头还有烧过的痕迹。

“有。”她怔然走到烧残的落叶和木屑堆前。“半个多月以前,这里曾经住饼一个人。”烧过的木屑,仍散发出令她心痛的桧木香。

老太太来到她身边,仔细瞅着她脸上的表情。“那个人叫什么名字?姑娘知道吗?”

“不,我不知道。”她答得飞快,匆匆堆起笑脸说:“婆婆,我带了些点心给您吃。”说着,一面打开抱在怀中的手绢。

老太太忽然弯来,从烧残的碎屑中拾起一张烧了近半的黄纸。

“这上头有字,姑娘瞧瞧,纸上头写了些什么?”老太太眼睛昏花看不清,把黄纸转给了她看。

苏合香看见了“安兴坊祟义里水”七个字,其余的写在另一半,已烧毁了。

“好像是某个地方的位置。”她一说完,脑中便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会不会……这是孙玄羲搬离这里之后去的地方?

明知道不该再对他痴心,也不该再妄想见他,可是眼前这七个字完全占据了她的思绪,猛烈地捶擂着她的心,所有的“明知道”和“不应该”全都被“想见他”的唯一念头给彻底驱离了。

摊放在她手中的点心忽然跌倾了,一一掉落在地,她在老太太愕讶的呼声中倏然回神。

“哎呀,都掉了,真可惜了!”老太太拾起一块糕小心拍掉上头的灰。

“婆婆,我、我要去一个地方!”她一刻也停不住,立即往外奔。

“姑娘!细细!妳要去哪儿?”老太太在后面追她。

“我想找一个人。”她有点急,神色有点儿慌。

“妳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抛头露脸地走在街上不好呀!”老太太担心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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