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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烧新恋曲 第7页

作者:欧倩兮

惟刚对天上的星星作讽刺的微笑,回头把毛巾扔进衣篓子里。他拉过一张椅子,打开罗庸的餐盒。是混球,也有享受片刻温饱的权利吧──他还不见得是哩。餐后,他在桌前坐下,拿起人事实料开始研究新任印刷厂长的人选。工作直到深夜。这一宵,他无端梦到另一对孤星般的眼睛,哀哀怨怨,悲悲切切……***一股浓香侵入他的梦境,诡谲的,在他的意识间袅铙,星光淡去,他睁开眼来。蓝枕上有另一对眼睛觑着他,果子狸的眼睛,机灵灵靠得极近。那股浓郁带着兽性的麝香,阵阵窜入他的鼻腔,挑动,拨弄,让他再也按捺不住,鼻翼颤动,张开嘴巴猛地打了个喷嚏,顿时涕泗纷飞。只听到一声惊叫,那对眼睛从枕上掠开,一条曼妙的人影,像颗珠子玲珑地投入浴室,窸窣窣抽动纸巾,过了好半天才摇曳而出,回到床边。

“这就是你今天给的见面礼?”光听那口尖女敕的噪音,谁都会以为那是个十二岁大的女童。但她不是女童,就像惟刚不是侏儒一样。

惟刚乎躺在被褥上,瞇眼看着床前这个极娇俏的女郎;一头花花鬈发梳向一侧,掩住左耳,而露出的右耳佩戴了一串又是琉璃,又是水晶,珠珠粒粒,教人眼花撩乱的耳环,她身上穿了套蓝紫相间的美艳套装,裙下一双蓝色织花丝袜,在台北可能找不出几件雷同。“怎么这么早到?”他问,兀自吸着鼻子。

“不早啦,社长先生,九点多啦。”女郎往床边一坐,嗔着声音。

“真的?”惟刚惊讶地偏头瞄瞄几上的时钟。梅嘉说的没错,果真九点多了。“早起的鸟儿昨晚做什么去了,今天成了睡美人?”

他伸伸懒腰,光果的上身展出匀称的肌理。“昨天看公事,三点多才睡。”梅嘉不顾身上那袭昂贵的套装,随意往他身边一躺。“白天搞公事,晚上也搞公事,好乏味的日子。”她呢声道,一只小孩子似的手移到惟刚的小肮上,挑他的裤带子,那小结轻易就给拉开。

惟刚躺在那儿,半晌没动,然后像拍苍蝇似的出手,一把按住梅嘉的手,坚定地把它移开。他重新系好裤带,从床上坐起,双脚一踩到地板,便踢到搁在床脚的一只价值不菲的软皮行囊。

他回头看梅嘉。“怎么?又离家出走了?”

梅嘉翻过身,把脸埋入臂间,声音含糊地传出来。“我哥哥出国啦,我不想在家里看嫂嫂那张脸。”

梅嘉自小丧母,长兄对她宠爱异常,她偏和嫂子不和,年前父亲病笔后,她在家的处境变得孤立,时与嫂子发生言语龃龉,一赌气便拎着行李出走。

“妳不能三天两头到我这里来呀,梅嘉。”惟刚道。她上月已经来过一次,怎么也赶不定。“妳哥哥不是在丽昂大厦买了一栋房给妳?为什么不过去?”

“我不喜欢一个人嘛,孤单单的怪可怕。”

“妳要是怕孤单,就该学习如何和家人好好相处。”

“是他们讨厌,老是挑剔我,找我麻烦,昨天哥哥前脚一走,嫂嫂就给我脸色看!”她抬头嚷道。

惟刚蹙额,他对梅嘉的性情可清楚了。“妳一定又做了什么。”

“我又做了什么──”她嚷一声,顿下来,不想扯这个,改口哭丧道:“别再唠叨我啦,我现在是个没爹没妈的孤儿了,你就一点同情心也没有吗?”

她这一喊,让惟刚噤了声。她在臂间偷觑他,就知道搬出这套,准教他没辙。他承受不住“孤儿”两字──孤儿自然是最能够了解孤儿的心情。

惟刚伸展四肢,开始在地板上做起伏地挺身,肩背上的肌肉曲张分明,梅嘉看着,慢慢昂起头,一瞬不瞬瞅着他的动作……他忽地打住,双掌撑在地板上,抬头对她说:“我带妳到策轩住几天吧,等妳哥回来──”

梅嘉一吓,从床上翻身起来。“到策轩去?!我才不要,方伯伯……方伯伯…”惟刚回头继续做他的伏地挺身。她要说方伯伯什么,惟刚不知道,不过他晓得梅嘉对他叔父颇有几分忌惮,一向不喜与他亲近。

梅嘉的父亲和绍东是好友,惟刚念大一那年的寒假,绍东开了个家庭酒会,梅嘉随父到场;念专校的少女,生得是活泼可爱,在会场上十分吸引人。一整晚她跟着惟刚问东问西,一步也不走开,他堂兄惟则三番两次尝试引开她,都不得要领。

一周之后,她挂电话给惟刚,邀他上她生日派对,他虚应了几句,没放在心上。开了学,梅嘉找上学校来,笑吟吟站在课堂外等他,对他派对缺席事,一句不提,只嚷着要请他到“金属圈”去喝很棒的蓝山咖啡。

他们是在那时起有了往来的。

“去不去随妳,”例行的百二十伏地挺身之后,惟刚徐徐吐纳,做缓和动作。“我不勉强,不过我只能帮这个忙,不去策轩,妳得另外找个地方安顿──这地方不能留妳,上回讲清楚了。”他话说得委婉,仍有着不容违逆的坚决。

梅嘉垂头半晌不吭,然后抬头喊一声“惟刚”,眼泪迸了出来,像受多大的委屈似的。“你对我这样?你就真的不顾我的生死?这么多年,我怎么对你的?陪你到美国念书,洗衣烧饭跑腿,让你心无旁骛,你能在两年内捧个传播硕士回来,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你忘了这些,你变这样!我需要你的时候,你反过来赶我──”

她越说越激动,在床上闹了起来,踹了棉被,又扔枕头,还一把抓过几上的闹钟,要往地上掼去。

“住手!”惟刚喝道,往前一扑,把梅嘉按倒在床上。“东西放下,不许乱来!”梅嘉仰卧在那儿,喘气看他,狼藉着一张脸。她一闹起来,都不怕月兑妆。惟刚的表情缓和下来,但还是沉声,“妳不觉得自己太任性了吗?在家和家人不合,在公司和同事吵架,来我这儿又胡闹,把人都得罪光了,最后没人理妳,只剩佣人和妳说话。”梅嘉戚戚促促吸了一会鼻气,缓缓放手,那只闹钟掉落在床榻。她呢声道:“我到策轩,但是……你得陪我回去住那儿,好不好?方伯伯不苟言笑,我怕。”

惟刚把那只伴他长大的旧闹钟放在几上,没有作声。

“好不好,惟刚,好不好嘛?”她就有这一面,恳求人起来,像小孩子一样可怜。“妳哥哥什么时候回来?”他问。

“过两星期吧。”

他沉默片刻。“他一回来,妳就回家。”他说。他每次都会心软,他堂兄说心软是他的要害,做人如此。这是因为从小寄人篱下,那种卑弱的滋味,体会得格外深刻。“不过妳记得,下不为例。”

梅嘉好乖巧的点头,转眼变得温驯如家猫。她伸手攀住他的肩头。“惟刚……”他低头看她,她两眼起一层暖暖的雾,嘴唇抿红了,微微启开来。“吻我,惟刚,吻我……”渴爱地说。

红红的嘴渐渐迎上来,惟刚还没来得及移动,梅嘉突然把他的脖子勾下去,引颈吻他,舌尖趁隙钻入他口里。

他挣月兑开来,往后一退,站回地板。

“先到编辑部吧,”他命令道。“十点开会,讨论下一季流行专辑,妳和小桥都得参加。梅嘉又泥了一会儿,这才踏了柳条一般的步子,摇出房间。惟刚在她撒下的浓香中,吁一口气。她陪他到美国念书,洗衣烧饭跑腿?惟刚才怀疑呢,他和梅嘉及惟则同住洛城那两年,这两个人到底知不知道每天早上那壶热咖啡是哪里来的,每天晚上的一袋子垃圾又是哪里去了?他们两人的生活都过得太精釆了,恐怕不会注意到这些家常琐事吧。***贾梅嘉脸上带着满意的轻笑,乘电梯下楼,外表是有点乱,一路还是吸引见飞员工惊艳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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