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鹰且留情 第18页

作者:唐浣纱

他的脑子非常混乱,好像有许多声音在互相纠结、彼此喧扰似的,唯一清晰的,就是翎翎的声音──

鹰荻峰,你真的有病,你该去看看心理医生!你对我根本不是爱情,只是变态的占有欲。你不想承认自己的女人会变心、会爱上别人,你只是输不起罢了!

你给我听好,不管你再怎么搞破坏,我都一样爱育翰,这辈子我是跟定他了!苞他在一起的时光,是我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候。只有他能让我明白什么叫做热恋,他才是我的真命天子!倘若你还识相的话,就请你滚远一点儿!

她居然怀疑他给她的不是爱情?她居然怀疑他的爱!荻峰狠狠地摔下酒杯,直接抓起威士忌酒瓶仰头狂灌,不在乎辛辣的液体再度刺痛他的咽喉、他的食道。空月复喝酒的确很伤胃,可这些痛都痛不过他千疮百孔的心。

这就是爱的代价吗?因为爱她,所以他的心被伤到血肉模糊、被伤到惨不忍睹。脚步踉跄地走到橱柜前,他又打开一瓶威士忌,顺便把剩下的烈酒通通打开。他想醉,想要彻彻底底地喝醉。也许酒精是唯一可以解救他的东西,心弦完全麻痹后,他就不会再难过、不会再这么痛苦、不会再这么绝望了。明明知道翎翎已不爱他了,可他还是发狂地爱着她。

他没有办法收回自己的感情,长达二十年的恋情要如何收回?二十年来的岁月记录了多少的欢声笑语,记录了多少恋人之间的秘密?

回首过去,也许有一天他终会忘记自己的种种,忘记风风光光在哈佛拿到双博士学位时,家人的狂喜以及外界欣羡的目光,可他绝对不会忘记沁翎对他说过的话,不会忘记她满十八岁那年,双方家长终于答应他们单独出国的事。

那时,他带她到日本迪士尼乐园,两人像是孩子般,头戴米老鼠造型帽,手牵手玩遍整个园区,一路尖叫、大笑,沁翎还顽皮地跟在卡通人物的游行队伍后面,一路做鬼脸让他拍照,银铃般的笑声不曾间断过。

他更不会忘记在罗马跟她求婚时,沁翎脸上的欣喜和感动。那一天的细节他还记得好清楚,他们手牵手玩遍义大利,在罗马那一天玩得更是痛快,灿烂的阳光暖烘烘地照在身上,沁翎穿着一件蓝色的露背洋装、戴着草帽,漂亮得宛如精灵。

他们到著名的许愿池喷泉,沁翎背对着喷泉说要许愿,他马上递了个东西给她,她以为是枚银币,可一接过去,才发现是卡地亚的三环戒。在错愕中,他优雅地单膝下跪,向她求婚。

沁翎高兴得哭了,脸上的晶莹泪珠此喷泉的泉水更加耀眼。他们在旁人的欢呼和鼓掌中热烈地接吻、拥抱,许下一生一世的承诺。

一生一世……荻峰看着自己手上的男戒,苦涩地牵动嘴角。好可笑,属于他的男戒还安安稳稳地套在他的指上,可另一枚女戒却早已被主人毫不留恋地丢弃了。就像他们的感情一样,她早就不要这段感情了,她发现她要的是别的男人,于是,她径自从这辆爱情列车中下车,头也不回地奔向另一个怀抱。

而他,孤伶伶地被留在车上,列车则继续往前驶,行驶到一个没有爱、也没有任何声音的终点,行驶到全世界最冰冷的角落……

苞他在一起的时光,是我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候。只有他能让我明白什么叫做热恋,他才是我的真命天子!倘若你还识相的话,就请你滚远一点儿!

那一句话深深地刻在他的心弦上,伤得他好深,不管他如何逃避,都躲不了。

袁育翰可以带给她那么大的快乐吗?荻峰觉得自己好失败,巨大的挫折感袭上整个心头。打从知道沁翎的病情后,他就发誓要更加爱她、呵护她,陪她一起战胜病魔,可事实证明了他是一个多糟糕、多没用的男人。

沁翎住院后,唯一可以令她展颜欢笑的是袁育翰,而不是他这个未婚夫。他忘不了在停车场前看到的那一幕,当时,她跟袁育翰两人手拉着手,情话绵绵,谁都会认为他们俩才是一对爱侣。相反地,沁翎面对他时,眼底只有不耐,她总是以装睡来逃避他的探访。

“该死!我好失败、好失败……”他愤恨地捶打自己的头。“鹰荻峰,你是一个大笨蛋,你是一个无可救药的失败者!你竟连让她快乐都做不到……”他不但不能呵护她,相反地,他的存在甚至还造成她的困扰、她的不悦、她的烦忧。

倘若他的存在对她而言没有欢乐,只有困扰的话,那么,他凭什么留住她?他又有什么脸说爱她?他凭什么继续当她的未婚夫?

他可以漠视心底的巨大痛楚,因为他最想要的,是让沁翎快乐。虽然胡医师一再强调,说以她脑瘤的大小来看,应该可以用药物来控制,甚至痊愈,但他还是好怕,彷佛有股最深的恐惧潜伏在他心中。万一沁翎出事的话怎么办呢?她真的会痊愈吗?上苍会不会无情地带走她?

沁翎生病后,他才知道生命的可贵。不管老天爷给她的日子还有多久,他只想让沁翎每一分、每一秒都过得快快乐乐,让她尽情享受人生,没有任何遗憾。

为了陪伴沁翎,他甚至计划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辞掉“春天广场”的执行长一职。他会请家里的三个兄弟帮忙,请他们其中一位来台湾代替他继续打理公司,而他则要带着沁翎环游全世界。只要是她想去的国家,他都会带着她立刻出发,两人无忧无虑地享受人生。

讽刺的是,沁翎不要他,她早就把他宣判出局了。她以实际行动说明自己需要的是袁育翰,只有他才可以给她幸福。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实在太可笑了!荻峰无法控制地狂笑,笑声既苍凉、又哀伤。

他摇摇摆摆地站起来,随手抓起一个酒瓶,愤恨地砸向穿衣镜──

锵!剧烈声响中,镜子碎裂了,像是蜘蛛网般,把镜面切割成好多个画面,每一个画面都有他,都有烂醉如泥又满眼血丝的鹰荻峰,都有一个最悲哀的失败者!

他死命地瞪着镜中的自己,看着自己凌乱的头发、凹陷的双颊,还有绉巴巴的衬衫,而后更加疯狂地把手边的酒瓶全都摔向墙壁,让它们砸个粉碎。乒乒乓乓的声响中,他指着镜子悲吼──

“鹰荻峰,你好可悲!你白活了,这二十七年来的人生根本就是个屁!你根本不是什么成功的企业家,你只是个可怜虫,一个连心爱女人都留不住的可怜虫!你是失败者,你是白痴──”

怒吼后,他全身力气像是被抽光般,抓住酒瓶缓缓倒在地上。他趴在地毯上,面朝下,瓶里的酒液还有眼眶中的液体一起渲染地面,他分不出浸湿地毯的是酒还是他的泪?也分不出自己究竟是活着,还是死了?

也许,他真的死了吧?

“哈哈哈……哈哈哈……”他凄厉地狂笑。

心死了,人应该也就死了吧?她走了,把他的世界、他的灵魂和他的心跳也一起带走了。

如今,他还剩下什么?

翌日。

正午的太阳洒入屋内,也刺痛他紧闭的眼眸,仍躺在地毯上的荻峰缓缓翻个身,还没睁开眼睛,就清楚地感受到心弦深处传来的疼痛。

他的心在抽痛、五脏六腑在抽痛、每一个细胞都在哭泣。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还要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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