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他好不容易才梢梢获得了玉簪妹妹的青睐,说什么都不能在他心爱的玉簪妹妹面前丢了这个脸!
他偷偷地掂掂自己的钱袋,暗中庆幸今天出门前多备了些银两,于是他立即“重振雄风”,大声嚷嚷:
“好,既然玉簪妹子这么有兴趣,咱们这就去见那水依人。”
为了展现他的男子气概,谢子逊大摇大摆地进了杏花楼,一副花钱的阔大老爷模样,门口的小厮与服侍的婢女,立即笑逐颜开地迎了上来。
“谢公子,您好久没来啦……”
“嘘、嘘!”谢子逊脸色大变,忙使眼色。“别胡说八道。”
“是、是。”服侍的婢女依然笑容盈盈。“请谢公子上座。”
“嗯。”谢子逊与杜玉簪两人随著带头的婢女上了二楼,进入了一座包厢。
由包厢,可以居高临下地俯瞰一楼大堂。
一路上,杜玉簪冷眼睨著这金碧辉煌的杏花楼,大堂里酒客与花娘们的调笑声不绝于耳,她不屑地轻嗤—声:“俗!”
她就不懂,这种酒池肉林,有什么地方吸引人的?不仅她大哥爱来,就连玄忻也是这里的常客……
她下意识地梭巡四周,寻找某人的身影。
“哟……这位小鲍子真是俊得不像话……比我们这儿的姑娘还漂亮……呵呵……”一名穿金戴银,身材微微发福的女人,摇著丰臀,往杜玉簪走来。
她正是杏花楼里的当家,人称方嬷嬷。
杜玉簪未答话,只是冷冷地望著来人。
“呵呵,这位公子面生得很,是头一次来吧?可是京城人士?”方嬷嬷殷勤地招呼著。
谢子逊由包厢里探出头来,忙替她回答道:“方嬷嬷,这位小……呃……小鲍子是和我一道来的。”他差点说成“小姐”,连忙改口。
“哟,是谢公子您呀,瞧您也好一阵子没来了……”
“嘘嘘!”谢子逊尴尬地掹使眼色,恰巧瞥见杜玉簪朝他瞪来一记冷光,吓得他心里猛打了个颤。
“哼!”杜玉簪嗤哼一声,将视线由他身上抽回,重新投入人群之中。
“这位小鲍子可真不爱说话啊……”
杜玉簪回过首,直截了当地道:“废话少说,本公子今天来便是要见水依人,让水依人出来见客。”
杜玉簪的态度始终高傲不善,让方嬷嬷也渐渐收起了陪笑的嘴脸,“这位公子,真是不好意思,水依人姑娘今天身体不适,恐怕不适合出来见客。”
杜玉簪冷笑一声。“怕所谓身体不适是假,要缴银子才真吧?”说罢,她由怀里掏出银票,一出手就先丢了两百两。
没想到方嬷嬷反手将之推回,“小鲍子误会了,水依人姑娘今日真是身体不适,无法见客。”
“嫌少?”杜玉簪嗓音微微拔高,又掏出银票两百两,合计四百两,轻蔑地道:“四百两请水依人姑娘出来见个客,该够了吧?”
谢子逊在一旁见两个女人之间的气氛剑拔弩张,紧张地在杜玉簪耳边小声地劝道:“玉簪妹妹,这水依人一向就不好见,咱们就别……”
“哼!”杜玉簪重哼一声,并且狠狠地瞪去一眼,立即让谢子逊噤了声。
火气一上来,杜玉簪毫不客气地道:“也不过是靠外貌赚钱的花娘,那水依人架子倒摆得比官家小姐还大!”
“哟,这位公子,您说话可真毒,不晓得您府上何处?朝中我方嬷嬷也是有几个朋友,就像军机处的布卫伊大人。”
“哼?想拿朝中大官压我?”杜玉簪不屑地哼道。
谢子逊一听见布里伊大人的名号,吓得立即拉著杜玉簪。“咱们走吧、咱们走吧……”
杜玉簪甩开他的手,坚持道:“我今天就要见水依人!”
“很抱歉,水姑娘今日不见客!”
杜玉簪怒气冲天,嚷道:“难道就连玄忻贝勒来了也不见?”
“呃?”
方嬷嬷与谢子逊两人全愣了一下,谢子逊根本不晓得杜玉簪与玄忻两人相识的事,只在心里直觉奇怪。
“您……”方嬷嬷一双打量的眼光紧瞅著杜玉簪,试探性地道:“您是贝勒爷的什么人?”
杜玉簪嘴角微微扬起一抹胜利的浅笑,“玄忻贝勒这会儿可在水依人的闺房里?要是在,就麻烦嬷嬷领我前去,自然就会知我和贝勒爷的关系如何。”
其实,杜玉簪心里也直觉矛盾,她何必为了见上他与水依人一面,这么地花费精神与气力,甚至编上理由。
事实上,她与玄忻又有什么关系?
她觉得自己的行为实在无聊、荒唐透顶!
她的理智告诉她,如果她够聪明,现在直接转头就走,以后他走他的阳关道,她走她的独木桥,两人再也没有必要往来,但,心里的另一股声音又强烈地要她留下,去见他一面。
瞧对方说得自信,方嬷嬷一时间也困惑住。
她猜想,对方可能也是京城里的名门公子之一,否则怎么会是谢公子的朋友?尤其听那口气,似乎与玄忻贝勒爷挺熟识的,为免不得罪贵客,方嬷嬷在心里作了打算。
她随意编了个理由,一脸假笑道:“这样吧,既然公子这么有心,嬷嬷我呢,这就特地去替您瞧瞧水依人去,要是她的身子觉得好些呢,这就命她出来迎见公子,您说好不好?”
杜玉簪挥挥手,“快去吧!”
“这样吧,让方嬷嬷我呢先替您和谢公子张罗几个姑娘,啊……红芯、夏菊、小青、玲儿,见、客、啦!”
“来啦!”
“玉……呃……玉公子,那么……啊……”谢子逊的话尚未说完,即让方嬷嬷招来的群莺们团团围住。
“谢公子……谢公子……”
“谢公子和咱们喝一杯嘛……”
“就是……谢公子许久没来了……人家红芯可想著您呐……”
“胡说、胡说……什么好久没来了……玉公子在此,别胡说八道。”谢子逊脸色乍青乍白,疲于应付如恶虎扑丰的姑娘们,无暇分神照顾他的玉簪妹妹。
杜玉簪冷冷地睨了他一眼,男人身陷脂粉窝的丑态,令她作呕,她实在没有心情继续看那几名花娘朝谢子逊掹献殷勤的模样,不禁轻哼一声之后,便把头转向一边。
“玉簪妹……”
“咳!”见谢子逊差点失言,杜玉簪重咳一声。
“我、我……”
“唉哟,这位公子,您长得好俊呐,让奴家陪您喝一杯……”
杜玉簪惊也似地跳开,一副敬谢不敏的模样。
“哟,这小鲍子怕羞呢!”
“呵呵呵……”数名花娘笑成了一团。
就在杜玉簪差点落荒而逃之际,方嬷嬷令人下来领她至另一间上房。
“呼!”她深深地吐出一口大气,比起外头的喧哗热闹,整间房里只有她一人,显得清爽许多。
她注意到这间雅房与上一间不同,少了金碧辉煌的装簧,却多了一份稚气,房里的摆设简单却又不显寒伧,桧木八角桌上一只香炉徐徐冒出淡淡的檀香味,香烟袅袅,置身其中,心情也不禁沉静了下来。
在等待之时,她在房中四处走动,欣赏一下高挂墙上的画轴。
大约过了一刻钟,门扉让人由外头推开,一行看似主仆的三人,踏进了雅房。
其中为首的姑娘低著首,脚踏莲步,举止轻盈婀娜又不失庄重,后头的两名姑娘一名抱著琴,一名抱著琵琶。
“奴家水依人见过官人。”
说话的女子微微欠身,模样娇弱又多礼,教养浑厚,要不是她的自我介绍,杜玉簪没办法将她与外头那些在酒客身上猛撒娇的花娘们,联想在一起。
“你、你是水依人?”她不敢置信,眼前这名看来举止娴雅、知书达礼的姑娘,竟是京城里的花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