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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认错人 第24页

作者:迷迭

她还迷惘著,内心一处隐蔽的记忆却不自觉地浮上心头,在来不及思考的情况下,好仓卒、好焦急地抓住男孩的双手,像是乞讨著对方的谅解:

“我爸爸的公司调他到台北去工作,全家人都要搬走,我说过我不想走,可是,他们不听呀……”

“你不要走啦。”男孩偏过头,抛下一句无理的要求。

“我真的也不想走嘛……”

她急得就要流下眼泪。她不想离开的,下个月就要毕业典礼了,更何况……她以为可以跟他一起上国中的呀。

他们约好了,就算被分到不同的班级,也还是可以到同一家补习班补习。他与她同班六年,一直维持著很亲昵的关系,即使常被无聊的同学取笑消遣,仍不减他们之间的友谊。

怎么能预料到,这份被他们两人看成理所当然的缘份,就要断了……

男孩沉默不语,夕阳斜斜地晒在他脸上,映出一张隐忍著怒气的容颜。

他的目光回避著她的视线,猝不及防地,男孩狠狠甩开她的双手。她一愣,下意识地扬起头,望著男孩陡然高举的手掌,她害怕得闭上眼睛,直觉以为自己就要挨打了……

胸怀一热,她的脸颊上并未如同预期地印上指印;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坚实的拥抱——男孩敞开双手,好用力、好认真地抱紧了她。

她愕然地睁开眼睛,只看见男孩颈侧柔软的细毛,一股冲动涌上,她情不自禁也伸手回抱他,脸庞埋藏在男孩颈间,轻轻摩挲著;不知为何,她鼻头一阵酸楚,眼泪滚滚落下。

她舍不得离开……舍不得离开他啊……

“我要走了。”男孩因情绪激动而显得沙哑的嗓音在她头顶响起。

她仰头望著他,无法明白他的话语:

“走……去哪里?”

男孩眯著眼睛对她笑一笑,温柔得不像是她认识的那个不擅表达内心情感的倔性子男孩。他缓缓松开环抱著她的手,右手轻轻拂过她的发、她的耳、她的脸颊与下巴,往后退开的那一瞬间,双眼满是依恋……

“江晓宜,我喜欢你!”

男孩一面往后跑著,一面转头过来、肆无忌惮地大声呼喊,一声一声,喊得她的心好暖,又好疼。

“江晓宜,我喜欢你!江晓宜,我喜欢你!江晓宜,我喜——欢——你——”

“李光俊!”

她在泪眼朦胧中扬起笑容,朝愈来愈远的男孩挥手,初次坦率地喊出他名字的那一刻,却发现身旁的景物霎时消逝——抱枕滚到了地板上,她的身上穿著的,是丝绸料的睡衣,不是那身蓝白相间的小学制服。

一瞬间,她惘然地注视著眼前空荡荡的白色墙壁,以及衣柜上挂著的华丽饰物,无法回神。

房门“呀”地一声被推开,江妈妈捧著一叠衣服,轻手轻脚地走进房间,却发现女儿居然还未入眠,於是半谴责地开了口:

“怎么还不睡?明天精神不好,黑眼圈跑出来可就麻烦了。”

江晓宜缓缓眨了眨眼,神智逐渐恢复成清明的状态。

她环顾四周,突然叹了一口气,嘴角涌现一抹含著惆怅的笑容,她感慨地伸手拉住母亲的臂弯,以梦幻般的怀念神情说著:

“妈,我刚刚作了梦,梦见以前我们还没搬来台北前,住在台南的事情……你记不记得那个时候跟我很要好的李光俊?我梦见他了耶。跟你讲喔,我小时候一直暗恋他,可是搬家之后,就没有联络了,我还哭了好久……好怀念喔。不晓得他现在过得好不好?”

窗外,一抹幽魂悄悄注视这一切;在瞥见江晓宜幸福的笑靥之后,深深叹了一口气,飘然离去。

“这下子,各位该修正一下对我的态度了吧?”

双手抱胸,丁珀威不愠不火地表达意见。屋子里的活人一致露出不予置评的脸色,小表群们则是装聋作哑起来。只有阿俊一脸认真地走到丁珀威面前,诚心诚意地向他道谢:

“谢谢你替我达成心愿。”

“好说好说。”丁珀威扯动嘴角,典型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我只希望各位大爷夫人们赏点脸,乖乖跟著我回馆里将后续的事情办一办,该投胎的,快去排队;该回地府窝著的,也别再拖拖拉拉,咱们给彼此留点情面,日后相见也还有三分情,是吧?”

前天晚上那一场发生在江家的梦境,仰仗的全是丁珀威高强的法力,才能让阿俊顺利进入江晓宜的梦境之中,弥补多年前的遗憾与残愿。这么一来,阿俊不再对人间有执著,也能心甘情愿回到地府等候来世,等待下一回孕育成胎、诞生於人间的崭新人生。

“丁珀威。”

原本一直紧抿著嘴唇、不愿开口的关泽辰突然出声,引来众人的目光。

他开口的动作显得有些勉强,但措辞倒是真诚不带一丝尖刺的:

“谢谢你愿意帮这个忙。”

按照丁珀威懒得理事的个性,与自己无关的事情应当是一概不予理会的,这回莫名其妙地热心相助,还真像是吃错了药。然而,不管怎么说,要不是有丁珀威,恐怕阿俊势必得带著遗憾、不能甘心地离开;在阴阳之间的事务上头,丁珀威的确比他更娴熟,也更有心得多。

丁珀威一挑眉,像是嘲讽,又像是挖苦:

“师兄不必客气。只是话说回来,假如师兄愿意潜心修习,我相信像是入梦这类的小法术,肯定难不倒师兄。”

“术业有专攻,这些事情并不是我有兴趣的部份。”关泽辰淡然一笑,完全不将这些夹枪带棍的语句放在心上。“你比我更有资格当叔叔的接班人。不论是用心或是资质,你都远远胜过我——不用提醒我祖师们的预言,那毕竟只是书页上的一句话。我很清楚我想要的生活,也没打算被死了几百年的老骨灰们操纵人生;你放心吧,你所做的一切,叔叔都记在心上的。”

“……我应该说谢谢吗?”

丁珀威五官一皱,复杂的表情看不出他对关泽辰一席话的真正反应。

倒是关泽辰哈哈笑开了:

“省省吧你。我承认我讨厌你讨厌了十几年,但是我最近开始发现,你似乎没有我想像中的机车。”就算是手段霸道了些、说话恶毒了点,那颗乐意成就他人美事的好心,却是不容磨灭的。“如果我是你,就不会还耗在这边,最好是赶紧去安抚吉蒔,她现在心情一定很烂。”

“有道理。”

提起关吉蒔,丁珀威原本就难以判读的复杂脸色就更加难懂了。

必吉蒔的个性别扭得紧,明明是阳气过旺的极阳之命,却不幸生在玄术之家,一诞生便注定了与兄长天差地远的家族待遇。偏偏她不愿屈服,拼了命地想要争取案亲的认同;只是天生资质有别,光是她炽烈得足以驱散所有鬼魂的阳气,就逼得她不得不回避与阴间相关的各种事件。

当关泽辰与丁珀威忙著处理阿俊的最后心愿,即使像张晨莹这类外行人也能站在一旁看热闹,关吉蒔却只能躲得远远地,以免碍著了事情的进展……

她心底的那股气闷,不言而喻哪!

“快去找人吧。”关泽辰摆摆手,催促丁珀威:“顺便带她回来,准备明天一早回南部处理小表的事情……啊。”

“啊?”丁珀威狐疑地重复关泽辰没头没尾的语助词。

“趁著吉蒔不在,我想确认一件事情。”板著脸,关泽辰语气生硬地开口:“你对吉蒔,到底是不是认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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