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啊!当时他只有一个念头让他一头撞死吧!
要一个十六岁的男孩,陪一个只有六岁的小女孩逛街,根本是强人所难嘛!
然而,在小缠女一阵哭闹下,最后他不得不在也闻声出来的爸妈要胁下,带着楼晓蓉一起前来参加同乐会。
一开始楼晓蓉还算是很安分的坐在他身旁,因为有的吃,又有表演可看,她当然找不到胡闹的理由。
倘若不是那位叫郭玉芹的女同学,突然走到他面前对他表白,也许事情不会发生。偏偏这些表明爱意的话语,听在楼晓蓉的耳中,就是表示着有人要抢走她的白马王子的意思。
于是她丢下手中还在吃的饼干和汽水,小小的身形立刻跳至席怀恩的腿上,油腻的双手还不忘紧紧圈住他的脖子,一副他是她的,没有人可以跟她抢。
想来郭玉芹大概也是那种不服输的人,当然就不客气地嘲笑楼晓蓉一些她年纪小、乳臭未干的话。
而天生就比一般同年纪早熟的楼晓蓉,又开始她那一段美丽的未来幻想图。
想当然郭玉芹还是以话讥笑了回来,结果不知是谁先动手的,当席怀恩知道要阻止时,两个女孩已经开打,而他只能空瞪着眼,站在那儿不知如何是好。
一直到楼晓蓉因为年纪小,力气自然比不上郭玉芹,而被她推倒在地,额头还因此撞出一道小伤口时,他才惊觉自己呆怔太久,久到忘了楼晓蓉不过只是一个才六岁大的孩子,如何懂得保护自己?
当耳边传来她的哭声,他立刻赶至她的身前,蹲子,伸手正想将她抱起,但她已先他一步投入他的怀中,抽抽噎噎地哭叫着:
“呜!好痛、好痛。”
“没事,蓉蓉,痛痛吹吹就不痛了。”他心一紧,不自觉地放软了语气。
这是头一次他对她表露出关怀,但年纪小的楼晓蓉自是不可能领会出来。
她只是一味地哭泣,哭得鼻子都红了,嘴唇四周也跟着蕴起淡淡红晕,使得她的唇瓣看起来更小,更惹人怜爱。
“席怀恩……”郭玉芹站在一旁,眼见小女孩额头上的小伤口,她也觉得自己以大欺小,太不应该。
虽然她和她抢席怀恩,这个她从入学以来就好欣赏的男孩,但她只是个五、六岁的小女孩。
“郭同学,我不想说什么,只是她还是个小孩子,她的话是不是可以当真,你应该明白才对。”叹口气,他抱起犹哭个不停的楼晓蓉,向在场的同学们点个头后,便先行离开。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郭玉芹只是更加懊悔,席怀恩说得没错,她不过是个小女孩,自己何必和她的童言童语一争长短呢?
*********
“席哥哥,我不能嫁给你了啦!”看着镜子中贴着OK绷的自己,楼晓蓉哭丧着一张脸,才刚止息的泪水,这会又要泛滥成灾。
席怀恩没有回话,他正在打电话给楼庆元,蓉蓉受伤的事必须要让他知道才行。
虽然只是个小伤口,也不会留下任何伤疤,但基于蓉蓉是在他手上受伤的,他就必须担下这次的责任。如果老板要辞掉他工读生的工作,他也没办法。
“席哥哥,你看啦!”从小圆椅上下来,楼晓蓉干脆跑到席怀恩的脚边,指给他看她受伤的地方。
“蓉蓉,我在打电话。”
“你先看看嘛!”她不依地扯着他的裤管。
席怀恩拗不过她,心里又因没看好她,才让她受伤而感到自责,便放下话筒、蹲子,伸手察看她贴着OK绷的地方。
“丑丑的,对不对?”她很认真的问。
丑?不至于吧。
这OK绷是他贴的,伤口甚至不到一公分,这种小伤口根本掩盖不住她丽质天生的可爱容颜。
“席哥哥你没说话,就是我丑丑的,对不对?”见他只是看着自己,还是不说话,楼晓蓉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声音甚至比先前的更为凄惨。
“蓉蓉……”她又怎么了?谁来告诉他如何应付一个思想奇特,又特别爱哭的小女生?
“哇,席哥哥不要我了,我丑丑的,席哥哥不要我了,呜!我不能是席哥哥的白雪公主了。”一再哭叫着,楼晓蓉更是抱紧他的右脚,整个人几乎是挂在他脚上。
他什么时候说过这些话了?席怀恩目瞪口呆,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呜呜!我不能当席哥哥的新娘子了,席哥哥不要我了,席哥哥说我丑,不要我了……”成串的泪珠从她眼角滑下,一滴一滴落在他的裤管上。
席怀恩暗暗咬牙,手握成拳,他在强制自己不要出声安抚她,就让她此刻幻想破灭,也好比让她无时无刻缠着自己。
“呜呜——”一声接着一声哭着,楼晓蓉越哭脸越红,看来似乎就要因为哭泣过度而导致呼吸不顺畅。
“不要哭了,蓉蓉。”他一见此状连忙伸手拥她入怀,手掌不忘在她背后轻拍,帮助她顺气。
“呜!席哥哥……我丑丑的……”
“好好,你不丑,蓉蓉不丑。”他算是怕了她了。
“是真的吗?”楼晓蓉眼睛一亮,更多的泪水涌出,但嘴角却开始现出笑容。
“是,是真的。”他认命地重复。
“那我还是可以当席哥哥的白雪公主,嫁给席哥哥了?”笑花朵朵开,楼晓蓉开心地放开他的脚,转为抱住她最喜欢的脖子,又笑又叫的。
没有回应她热情的拥抱,席怀恩只是仰头无奈地看向天花板。
他有个预感,因为他的一时心软,他可能就从此万劫不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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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迷糊糊的睁开睡眼惺忪的眼睛,楼晓蓉揉揉眼望着四周,这才发现她又梦见十一年前和席怀恩的种种往事。
当时她真是爱死他了,认为他又帅又高,就像是童话故事中的白马王子,一直到现在她还是这么认为,席怀恩是属于她的白马王子,她仍是那个等着他来救援的白雪公主,将来她还是只要嫁给他。
十一年前她就这么立定志愿了,可是长达十一年的时间,席怀恩对她的态度还是十一年如一日,始终没有因为时间而改变。
当年还是摄影师身旁助手的他,对于她成天只会缠着他,赶都赶不走,基于上司是她父亲,他又不敢对她凶,再加上如果一凶她,她就马上哭给他看,是以他通常都只能采用不理会政策,当她不存在。而她仍然是为所欲为的紧跟着他,整整十一年的时间,只要学校放假一有空闲的时间,她便往他的工作地方跑,死缠烂打的黏着他。
她相信自己总有一天会成功,这十一年来她以他的小女友自居,经常四处宣扬他和她的关系,搞得全班同学都知道她有个大她十岁、疼她疼得不得了的男朋友。
她甚至对那些老是来倒追他的老女人扬言道:一等她满十八岁,席怀恩就会和她结婚,目前的守候是为了等她长大。
十多年来她几乎什么都做了,尽其可能的缠着席怀恩,就连下班后的时间都被她霸占着,吃饭、散步、买东西都要同她在一起。
什么事都做过的她,惟一没做的就是破坏他和“妖女”的约会,当然那不是因为她度量太好,而是席怀恩十多年来从未和任何女人约会过。
席怀恩一直对女人没兴趣,十年前是如此,十年后情况仍未改变,他对女人一直兴趣缺缺,即使对已相当熟识的她,还是保持不热中的态度,仿佛照相机才是他真正的伴侣。
想到他对照相机的细心呵护,就像是在呵护他心爱的小女人,她心里就有气,她这么一个娇滴滴、可爱动人、美丽又大方的女孩,岂会输给一台不会说话,又没有美好面孔的照相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