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门边将伞合起收妥后,天水一色转身走进屋内时吹了声响亮的口哨,同时一手搭上左刚的肩头。
“没想到你家算命的这回还真算准了。”还真灵,下回若有大案,他定要叫那个算命的先替他算算。
“就这几个?”月兑上的蓑衣后,左刚两眼直在眼前也在草屋里避雨的三人身上徘徊。
“是他们没错。”对於那些老面孔,天水一色连认都不必认,迳自替他将手中的蓑衣挂至一旁的墙上。
左刚的黑眸稍往旁一瞥,在瞧见在这屋里的蔺言后,两道浓眉登时朝眉心靠拢了些。
“但多了个局外人。”若在这狭小的屋内出手,他可无法保证到时不会殃及无辜。
“放心,我会好生看顾著她的。”天水一色话一说完,便往蔺言所处的方向挪了两步。
“那就好。”既是没了后顾之忧,当下左刚即单膝跪在地上,一手附上腰际间捕刀的刀柄,摆出了随时准备拔刀的姿势。
霎时小屋内的三人,在左刚一有行动之后,纷纷跳起身握刀的握刀、握剑的握剑,全都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动也不动的左刚,只是慢条斯理地抬首看向他们,以低沉雄浑的声调向他们下达最初的警告。
“谁都,不许动。”
扁是看他握刀的架式,以及他的姿态,不但丝毫没有空隙,也没有任何破绽,冷眼旁观的蔺言心想,就算是她,只要他拔刀,哪怕她的身手再快,恐也难以全身而退地逃出他刀锋之内的范围。
她缓缓调过水目,瞧了瞧另三个似打算与他正面交锋的男人,很快地,她即在心中计较出待会将会是谁胜谁负……不过,既然此事不关她的事,那她就继续当局外人,静观其变好了。
“别逼我出手,不然,你们定缓筢悔。”在对面的其中一人略动了根指头后,把话说在前头的左刚,改而向他们下达最后的警告。
“你是左刚?”瞧清他那柄眼熟的捕刀后,认出他是何人的男人,有些讶愕地问,另外两人听了,不禁两际纷纷沁出冷汗。
“正是。”从不忌讳让任何人认出他的左刚,也很大方地承认。
“我呢?”被人晾在一旁无人搭理的天水一色,一手指著自己的鼻尖,“怎没人招呼我?”好歹他也是当初逮他们七人归案的人,怎都没人理会他的存在?
包括蔺言在内,在场四人只是看了他一眼,然后又都把眼珠搁回一身掩不住杀气的左刚的身上。
宛如天际在泼水的大雨,在屋内凝重的气氛僵持了许久许久之后,骤然停雨。少了外头吵杂的雨声之后,安静得连每个人呼吸声都听得见的小屋里,气氛霎时变得更加诡谲与不安。
当一颗雨珠不意透过上头的房顶,笔直掉至两组人马的正中央之时,清脆的滴响声方才响起,对头的三人即有一人迅雷不及掩耳地欲抽刀而出,然而更快地,一道银光已闪过他的颈间。
言出必行,马上拔刀砍人的左刚,在下一刻以更快的速度收刀回鞘。站在蔺言近处的天水一色则是一手掩著脸,摇了摇头后,走至屋角拎起那颗滚落的人头。
“唉,你看你……”天水一色感慨地叹了口气,“他不都说别动了吗?真是,给我找麻烦。”没事给他死在这干啥?总府衙门是要他绑人回去交差……这下可好,午门前又少一颗人头了。
难得一见的身手就近在她的眼前上演,有些意外的蔺言,尚未对左刚的刀技在心中做出评价之时,意识到有性命之危的两人,其中一人在天水一色未回身前,已先行一步将刀架至蔺言的颈间,并使劲拖著充当人质的她往屋外逃去。
“臭天水,就知道你每回说话都不算数!”左刚见了,火大地咒骂了那个老爱扯他后腿的老友一句后,气急败坏地立即追出门外。
“抱歉,一时疏忽,下回改进就是。”他哪知道那家伙的动作会比他想像中的快?
很不想在人前动手,也不认为身后拿著大刀抵著她的男人能够动她半根毫发,沦为人质的蔺言,在左刚提著刀追出来时,一脸无所谓地任人拖著往后退。
“不许动!再过来我就杀了她!”眼看左刚愈走愈近,不想成为另一个刀下亡魂的男子忙不迭地朝他大喝。
很懒得同他废话,也不想多说一字,左刚在他把刀抵向蔺言的颈间时,只是瞧了临危不乱,且面色丝毫无改的蔺言一眼,接著,原本眼底还有一丝犹豫的他,也不顾威胁犹在耳,马上往前再踏了两大步。
“就算你出刀的速度再如何快,要是你——”他更是用力地将刀抵向蔺言的颈间,张大了嘴,口中话犹未说完,他的眼前即不知怎地突然一花。
趁他在那头喳呼的空档,左刚一个箭步上前,一手按住他的刀柄用力将大刀拉离蔺言的颈间,并在他被拉偏了身前的蔺言之时,当下起刀一刀砍向他的月复间。
刀起刀落,只在片刻。
“呆子,你是怎么混江湖的?”左刚唾弃地以脚踹踹躺平在地上还剩半条命的他,“难道没人告诉过你,出手之前不要说太多废话吗?”他就是永远都搞不懂这些江湖人士,怎都老爱在他面前罗罗唆唆一大堆的给他有时间砍人,啧,怎么这些人都不学学他家那个盟主大人?那家伙,每回出手前,都不会事先通知对手一声的。
另一名眼见同伴已遭摆平的要犯,趁著左刚犹在唾弃的那当头,随即闪身飞快冲进浓密的树丛里,耳力甚好的左刚一听,迅速掉过头,以更上乘的轻功去追另一尾漏网之鱼。
晚了一步追出外头,还站在原地检查蔺言是否有受到半点伤害的天水一色,不意抬首望向天际,却赫见天色已是大大不妙,他登时拉大了嗓门,朝那个全力追上去的左刚大喊。
“慢著!左刚,天色就快——”
只可惜左刚的身影已快速消失在眼前茂密的树林里,压根就没听著背后远远传来的警告性呼唤。
“灯笼灯笼灯笼……”没能及时拦住人,天水一色当下脚跟一转,急急忙忙地奔回草屋里,蹲在那三人的行李前翻来找去。
默然走回屋内的蔺言,在走回自己的采药篓旁准备拾起它时,瞥了瞥已不复方才一派温文儒雅模样的天水一色,急得有如热锅上蚂蚁般,在翻遍了包袱里的东西和屋内所有的物品,偏偏就是找不著半样可派上用场的东蚊瘁,转而跑出外头,赶至树林中十万火急地搜寻起紧急替代物。
“柴火柴火柴火……”
无奈的是,经过方才那一场滂沱大雨后,林间所有的树木与地上的枯枝皆已湿透,无一可用来生火。天水一色惨白著一张脸,找了老半天却还是找不著半点希望后,他忙不迭地再次奔回草屋,直冲至打算走人的蔺言面前紧张地问。
“姑娘,你身上可有带著油灯或是烛火?”拜托拜托,千万不要给他挑今儿个。
“无。”姑娘很不给面子。
“不然,火摺子?”他愈问愈是急出一头大汗。
“无。”照样给他泼冷水。
“姑娘,此事事关重大。”天水一色深深吸了口气,以严肃到不行的口吻再问:“告诉我,眼下你身上可有任何能发光或是可点火的东西?”
“无。”耳残呀?没有就是没有啦!
“要命!”急得团团转的他,两手直捉著发,“没事偏捡在这当头给我出状况,这回又要来不及了……”就算他此时钻木取火救急好了,这座被方才那阵大雨浇得湿淋淋的草屋,烧不烧得起来也还是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