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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火 第11页

作者:绿痕

可是,众人和圣上都忽略了,这个谜样的国师他的来历、他真正的面目是什么,就连身为徒儿的他也不清楚,这个表面上看来救人救世的师尊,为何真实的模样,竟是如此与表里不符。

越是多靠近师尊一分,他便益发觉得,师父的血……是冷的。

皇甫迟低沉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沉思,“小心看着鬼子,他若挺不住了,你就为他施以延寿之法,别让他死得太早。”

“是……”他怔了怔,无奈地垂下眼答应。

“还不走?”已吩咐完毕后,见他许久仍是没离开,皇甫迟不悦地回首。

“还有一事。”轩辕岳的眉心更是紧锁,“就是荧惑守心一事,圣上命人前来询问师父接下来该怎么做才能为皇室消灾。”

“转告圣上,为师将会择期祭天。”

“祭天?”惊愕之余,他忍不住月兑口而出,“但荧惑守心一事分明是天文占侯捏造的,为何还要……”就连他只要掐指算算也知道那回事是假,而师父却还要让这出假戏继续真做下去?

皇甫迟却眯细了眼,低声地向他警告,“不许把这事泄漏出去。”

望着他凌厉的眼眸,轩辕岳不能否认,即使他再怎么不想参与朝中之事,再怎么不想跟师尊一样被卷入朝争之中,可只要他身为徒儿一日,他就得被迫入局,然后再一如以往地将这朝野中的黑暗面全都咽至月复里深藏。

“徒儿知道了。”久久,他终于心灰地开口。

“岳儿。”在他疲惫地转过身时,皇甫迟又再交代,“去杀了那只擅闯阳间的鬼囚。”

他一怔,步伐像灌了铅,沉重地拖拉住他,令他怎么也走不动,他甩甩头,奋力驱走心中种种的费解,努力将所有的抗驳都压下。

皇甫迟微微扬起唇角,“不该存于这世上的东西,就让他回去他该待的地方。”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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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月似把锐利的镰刀,清冷地挂在众云飘飞的夜空里。

在吹起料峭寒风的午夜,殒星褪去了无害的人相,替换上了他原本吓人的鬼面,化为魅夜里寻找仇人的恶鬼,无声地来到新任丞相翟庆的豪宅之外不远处。

经历了昨日后,翟庆像是极怕再见到他似的,连夜加派了大批的官兵护府,森严的守卫,宛如在戒防着什么危机或是大敌般,让殒星才远远地来到大街,犹未走到丞相府前的大道上,便可看见丞相府布满戒护的人潮,令他就是想一进府探究竟,确认翟庆是否真的在府内,也得大费周章。

错失了上一回在法场中来得太快的机会后,要想复仇,变得不再是件易事。

其实以他往昔在沙场上以一杀百的能力,要入府杀人并不困难,困难的是,他惟一的目标只是翟庆罢了,在孤牢里坐了廿年后,他不想再开杀戒,更不想再杀无辜之人。

因此,他选择暂饶翟庆一命,先依鬼后暗缈之愿救回暗响再图打算。

可是,人间这么大,他上哪去找暗响?鬼后只说了可能在京兆里,虽说是为他缩小了搜索目标,但,京兆也不小啊,若是从头至尾一户户搜起,只怕在百日之内,他仍是无法顺利代鬼后找回爱子。

但,换个方式想想,这世上,能够捉住暗响或是收留暗响的人,应该也不是有很多,暗响毕竟是只鬼,阳间之人容不下鬼、也惧于鬼,如此一来,他更可减少去些许范围,将目标放在神鬼佛仙有关,或是得道的术士那方面去寻找。

打定好主意后,殒星无声地离开了大街,身轻无影的他飞跃过夜空,回到他停留在人间时暂时的栖身之所。

镰月浅淡的银光,朦胧地照进一处残破的弃庙里,回到破庙中的殒星站在庙中,炯亮的眸子四下搜寻,就是没见到昨日被他自法场带回的震玉。

她走了?昨日看似孱弱的她,在昏迷了一夜一日后离开了?但,她能上哪去呢?此刻的她无亲无故,她能去投靠谁?就算是她仍有朋友在这座京兆里好了,又有谁敢收容她呢?

想不出她可能会去哪,在他能反应过来前,他已迈开步伐朝外走去,想将她找回来,以免她在外头抛头露脸又会引来杀机。

就在他这么想着时,他停顿了一下脚步,不明白自己为何会那么担心她的安危。

其实除了她的安危外,会想找她,不是因他想要她回报救命之恩,或是对她有情与欲那类的想望,他只是……在聆听了她一晚的梦呓之后,突然很想知道,关于她的一切。

他想知道,经历了满门抄斩的痛楚过后,她将何去何从?他想知道与他拥有同样切身之痛的她,接下来的下一步将怎么走、日子又该如何过?以及,她是否还会再抛弃她的生命一回。

再次走至外头,因为天上的云多,大地只洒上了一层浅淡的银辉,月下的景致看得不是很清楚,但借着鬼类灵敏的嗅觉,他在吹拂的东风中嗅着了她的气味,顺着那带着淡淡香气又泛满血腥之味的气息,他走过大街、绕过小巷,离开了繁华热闹的百姓居住地步出城外,来到了一处令他觉得熟悉,极似阴间的鬼域。

在一片荒烟蔓草和孤冢凉坟之间,震玉那一身醒目的血染衣裳,令殒星很快地便找着了她,同时,他那多年前就已找不着的灵魂,也被她震慑住了。

她在挖坟。

盈盈绿亮的鬼火,顺着风儿在乱碑和荒墓中四处流窜。此处是座乱葬岗,是朝庭专门用来处理斩首后人犯的地方,而她,就安安静静地伏跪在一处新土未干的巨冢上,以赤手扒挖着新掩埋的黄土,在一旁,则置放了一台她找来的破旧推车,和数颗她已找齐的人头。

看着她的举动,她似乎是想将所有亲人的尸体,全自这处简陋的无名巨冢中挖出,再配上她已拾捡好的人头,好让尸首分离的亲人们,都能够在死后落得个全尸。

当朵朵灿亮的绿焰飘过她的身旁时,面色苍白、披散着青丝的她看起来,比他还像鬼三分。

在白日,她不能冒险进入这处乱葬岗里掘坟,不然将会被那些想缉拿她的官兵们给逮个正着,但入了夜后,这处恐怖弥漫着浓浓鬼意的荒山,则无人敢再进入更不敢多留,他想,她或许就是因此才会趁夜来此掘土挖坟吧,只是他不知她在入夜了后,究竟来到这里挖了多久。

她那曾是洁白的指尖,在她的挖掘下已遭尘污土摧,她费力将一堆又一堆的泥土自坟里挖出来,剔透的汗水,顺着她弧度美好的芳颊滑下,一身的孝衣继染血之后,沾上了黑黄污浊的尘土,殒星顺着她动作的方向看去,看见了巨冢里冤躺在一块的震氏一族。

这些人,都是她的亲人?是谁杀了他们?圣上吗?

他有些怔忡,精神不太能集中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瞧瞧她,分明就已疲累得几乎挺不直腰杆了,扒土的动作也缓慢得像是困难重重,当她因力竭而差点掉进坟里时,他飞快地上前搂住她的腰肢,将她给拉回他的怀里。

“我来帮你。”看不下去的他主动要求帮忙。

震玉意外地抬头看着他,半晌,微微朝他摇首后,推开他又不语地低下头继续微着手边的动作,她不要他人的帮助。

遭人拒绝的殒星,伫立在原地,两眼无法自她那张坚毅的脸庞上移开,她看似柔美却又令人心怜的容颜,紧紧缠锁住他的视线,像似有着无名的线牵扯住他。

没来由的,丝丝扎刺般的痛意钻进他的胸坎里,他一手掩住胸口,不明白这份锐利的痛意从何而来。这个空荡荡的胸口,似乎是自他生前遭人剜去那颗心后,他就不曾再感受过这份痛意了,为何,此刻却会因她而再度拧疼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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