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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王(上) 第22页

作者:绿痕

说得那么掷地有声、激切笃定,连她自己都几乎相信了。可是她一定不知道,背叛了自己,投身至赌局里并在身上下了这么重的注的她,身子抖颤得那么厉害,秋叶也不过如此,被她紧握的拳心,太过使劲而拧得毫无血色,而这些看在铁勒眼里,皆是为断而断的勉强,在在地显示出,她的心伤,并不亚于他。

他不想再让她逼自己太深,但又想为自己求得一个机会,进退两难间,他看见她的眼底泛起迷蒙的泪光,这让他失去了所有去说服她的勇气。

他在伤害她?

不,他从下想伤她的,他只是想……“你是我的哥哥,你是我的……”恋姬低声地轻喃,彷佛再找不到其它字句可阻止他,只能一味地重复。

铁勒沉痛地闭上眼,不愿再伤她地大步转身离去。他的脚步方才跨出,她藏不住的泪也终于落下。

落花零落如许,春日将尽的园子里,嫣红满径,无声的泪珠就像离了枝片片坠落的花儿,点点沾湿了她的衣裳,恋姬仰起螓首,渴盼地仰望无垠的海蓝穹苍。

带她走吧,带她离开这纠结难解的情网,这样,谁都不会伤心,也不会再有人落泪。

神啊……若檷真的存在。

***

接到冷天色紧急求援的卧桑,拋下了堆积如山的国务,事前没知会任何人地来到西内大明宫,在前往紫宸殿的路上,处处可见愁容惨色的宫人们躲在角落里,这让他脚下的步子不禁再加快了些。

“他人呢?”匆忙赶至紫宸殿里,在空无一人的寂静殿内,唯二个留下来的人,就是枯坐在寝殿门口的冷天色。

脸色灰败的冷天色已经对铁勒投降了,疲惫地站起身朝卧桑行完礼后,伸手指向里头的寝殿。

“王爷将自己关在里头。”打从铁勒在朝上听了圣上所赐的圣谕,将十公主赐婚于庞云后,这三日来,除了不怕死的他以外,整座大明宫的人没人敢靠近紫宸殿一步?连西内娘娘也都避难到南内娘娘的思沁宫去了。

卧桑听了深吁口气,随后直接走至已经深锁了三个日夜的门扉前,对门上的门锁试了又试,但遭铁勒反锁的门扉却是怎么也打不开。

他伸手拍打着门扉,“铁勒!”

拍击的声响,一声声回荡在阴暗的寝殿里,交握着十指坐在远处的铁勒,在听见卧桑的呼喊后,微微抬起了眼眸,目光一瞬也不瞬地望着频频震动的门扉。

圣上已下旨了,卧桑还来做什么?现在的他,谁都下想见,他只想为自己找条生路。

打过天下,血浴征衣多年,他从不知要想走入穷途,竟是如此容易,她甚至,不给他求得背水一战的机会。

倘若,她总有天会离开的,那么在一开始时就别让他拥有过、别让他有过希望,就让他继续是个什么也没有、也无动于哀的刺王,从不知人间喜乐、不知温柔,不要在他知晓了为一个人付出是这般温馨后,又要他全盘拔起走开,他并下是外人所以为那么无敌的,他也会心痛,也会受伤的。

站在外头心急如焚的卧桑,使劲拍打门扉许久,所有囤积起的耐性,在寝殿里头迟迟没有响应后宣告用罄。

“撞开它。”再不想想办法,只怕他好不容易才拉出来的铁勒又要缩回去了。

冷天色为难地挂了张大黑脸,“可是王爷他……”要是惹恼了铁勒怎么办?他现在可是搬出了治军时六亲不认的那一套啊。

卧桑厉瞪他一眼,“有我在你怕什么?撞开它!”

“是。”不得不从命,又因大伙都逃光了而找不到人手撞门,万般倒霉的冷天色,只好硬着头皮去撞开那扇门。

轰然一声巨响后,一片黑暗在紧闭的殿内被释放出来,低沉沙哑的音律,也同时在寂然的寝殿内响起。

“出去。”

“把门关上出去。”卧桑跨步入内,在冷天色跟上来时对他吩咐,然后转身把殿内紧闭的窗扇打开。

铁勒直瞪向他,“我说的是你。”

“你闹够了没有?”难得发火的卧桑朝他大喝,恼怒地把殿内烛火一一点上。

“谁说我闹?”他现在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这个罪魁祸首。

本还想数落他几句的卧桑,在点亮了烛火后回身过来,不意却被他辽拓疲惫的模样吓了一跳。

他吃惊地抽口气,“老二……”他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

“是你怂恿庞云的?”铁勒自椅中直起上身,掩不住的愤懑自他口中一字字进出。

“不是,是庞云自己有心。”遭迁怒的卧桑没好气,“去说成这件婚事的也不是我,是我母后,这事我压根就没插手过。”

他狠目微瞇,“你该插手的。”该出手时不出手,到头来还让恋姬去嫁个她不爱的人,眼睁睁的看恋姬铸下大错却不阻止,他是怎么当兄长的?

“你要我怎么告诉小妹?”卧桑的怒气再度被他挑起,“说我不希望她嫁给你以外的男人?还是说我赞同她与你来段不容于世的畸恋?”

“至少别让她勉强自己!”恋姬可以不接受他,但她怎可以强迫自己嫁给不爱的人?如此一来,她怎会有幸福可言?

“这是她自愿的!”恋姬执意要嫁,母后又在一旁使力,他能做什么?他找不到半点不能让恋姬嫁庞云的理由。

铁勒愤声驳斥,“她不是!”

空旷的寝殿内,震扬的余韵袅袅,他们俩喘息地互视着彼此,僵持不下之际,谁也不愿放过谁,谁都……不想承认,这时的他们其实都是束手无策。

卧桑首先打破僵局,试着沉淀下剑拔弩张的气氛。

他叹口气,“记得吗?是你说过,你当她是妹子的。”为什么他不能回到当年那样呢?若是他对恋姬的感情一如以往,今日也不会扯出这些事来。

“你不也说过人是会变的?”

卧桑伸手搭上他的肩,“我希望你能明白,当年我会阻止你,不是想阻止你得所爱,我想阻止的,是你为她所伤。”无论铁勒有多疼多爱恋姬,她终究都是妹子,他不想看铁勒一步步走上那条伤己的路。

“别碰我。”有如困兽的他避开卧桑的碰触,对于这些事后话一句也听不下。

卧桑不死心地把他拉回来,“小妹和你的不同之处,就在于你可以毫不顾忌,但她却被困在兄妹的身份下,不似你什么都拋得开,这样的你们,不会有将来的。”

“都是你……”双目含恨的铁勒,紧握住颤动的双拳,“当年你若是不把她托给我,我们也不会有今日!”

卧桑微微一怔,没想到他把责任都推开,但他并不想推卸,他只是觉得心酸让他的喉际紧得发疼,他不知该怎么告诉铁勒,他有多歉疚。

当年他会那么做,只是单纯地不想见铁勒总是那么孤单,也怕铁勒太过寂寞将会永拒于人,对于这个无论做了多少,却总是得不到回报的傻弟弟,他有着说不出口的怜惜,但惧于父皇,他能为铁勒所做的又不多,他多么希望,能有个人走进铁勒的世界里将他带出来,让他真心地笑一回,没想到,这份善意却害了他。

“让我弥过。”现在卧桑只希望这句话不会说得太迟。

铁勒紧咬着牙,“你怎么弥过?”让他得了心又失了心,卧桑拿什么来偿也偿不清。

“我……”卧桑也不知该怎办才好。

他突地站起身,跨步就想朝殿门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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