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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月 第35页

作者:绿痕

但会日他再抬起头来时,方才在他眼底浅布的异样色泽,此时在阳光的照耀下,已变成了妖魅的艳红。

“他……”独孤冉瞪大了眼,看那个本来还在擦汗的霍鞑,在抬首的下一刻拿来一桶包裹着油棉的长箭,然后身子半倾靠在桅竿上,一手提着弓,一手执着油箭在火炬上引来火焰。

他不会是想……“那个疯子……”噩梦马上成真,在一箭箭的火箭直往船上射来时,独孤冉忙不迭地大声朝船上的人喝道:“弃船!”

只看了冷天海一眼就赶回来的冷凤楼,站在霍鞑的身边冷眼旁观之余,边下令船舰月兑离独孤冉快沉的私船以免被波及,边对已经在放火烧船兼想烧死人的霍鞑提出一个问号。

“真的可以烧死他吗?”

霍鞑两眼迸出异常兴奋的神采,“别烧到那颗人头就行了。”

“真的可以淹死他吗?”冷凤楼在独孤冉因可以逃生的小舟被烧,无计可施地跳进海中,并在海面上浮沉地挣扎时又再问。

他边笑边搓着两掌,“那更好,还有个全尸,更方便下手。”

冷凤楼冷静地走至他的面前,抬起玉手捉着他的下颔左看右瞧了一会,杏眸直瞅着他通红的双眼,在他张大了双臂想朝她搂来时,一拳袭向他的胸月复,再迥身在他的后颈劈上一记,让他躺至甲板上去安眠。

“弄艘小舟下去给他们,千万别让独孤冉死了。”她甩甩发疼的玉掌,对身后瞪大了眼的大副交代。大副惶恐地看着睡死在地上的霍鞑,“可是王爷他说……”

她淡淡扔下一句,“他现在神智不清醒,就照我的话办,快去。”照那个被热昏头的人说的去做?那天下要大乱几次?

被打成这样,神智有可能会清醒吗?

大副怕怕地咽了咽唾沫,在她的冷眸扫过来时连忙照着她的交代去办。

在大副走远了后,冷凤楼叹了口气,挽起两袖使劲地将躺在地板上的霍鞑拖至有凉荫的地方,坐在他身畔掏出手绢擦拭着他的满脸汗渍。

“又中暑!”她伸指轻弹着他高耸的鼻尖,不满地向他抱怨,“为什么你就是这么不耐热?”

☆☆☆

在把向舒河借来的商船撞坏了后,目前怀炽一行人暂时安身在霍鞑拨过来的一艘私船,准备在通过海口后溯上梦江的运河,返回京兆。

被人打包好送回来的冷天海,自上船后就没办法和往常一样在怀炽的身边跟上眼下,或是啰啰唆唆,身受外伤的他,只能乖乖躺在船舱里接受堤邑的照顾。

闷躺了好几日后,面对身旁这个避着怀炽,也对每个人都不开口说话的堤邑,冷天海有些忍不住了。

趁着她在帮他换药的空档,他赶紧捉住机会。

“你什么都不问?”当时她都可以为了怀炽而跳海,怎么可以又让她缩回去她的蜗牛壳里?不行不行,他非把她揪出来不可,好让她解开心结去面对怀炽。

堤邑扬起眼睫,“要问什么?!”

“怀炽追来的原因。”再次见到怀炽,她不可能毫无感觉吧?而她也一定知道怀炽会追上来。

手握药瓶的堤邑手势有些不稳,在他把话说出后,瓶里的粉末洒出了些许。

“他很爱你。”冷天海拉着她一同坐在床侧,干脆直接告诉她。

她低垂着螓首,“我知道。”在看过怀炽所写的本本书册后,她什么都明白,可是她也明白她还是被夹在怀炽与辛无疚之间。

“别这样。”他叹了口气,伸手拍拍她的脸颊,“我和你一样,我也是两难者。”

“你也是两难者?”她有些意外地看着他,除了怀炽外,他很少对他人提起由自己的事。

冷天海几乎可以在她的身上找到自已的影子。“你是被夹在父与夫之间,而我,我是被夹在亲人与主子之间,我们两个很像。”

“在两难之间,你怎么选择?”她忍不住想问,想知道当年他是怎么走过来的,又为何会心甘情愿的待在怀炽的身边。

“我选择怀炽。”他气定神闲地笑了,“我和你不同之处,在于我是毫无保留的站在怀炽的身边,我不会因亲缘的关系而难以抉择。无论怀炽的野心有多大,无论他的所作所为如何,我还是站在他这边,即使为了他,我必须与我的亲人们反目成仇,或是得和我的兄弟们拔剑相向,我还是愿意为他去做。”

他们冷家的每个人,本就部分事不同皇主,宫变之后,那些皇主又划分了党派,而他们这些冷家人,只好跟着主子分别投效于东西南三内,为免政情敏感也不想让主子心存芥蒂,他们几乎都互不往来,若不是身为同一内的人,就更说不上几句话了,可是即使是这样,他们都没有因为主子而牺牲亲情感到后悔过。

堤邑完全无法理解,“为什么?”怀炽真值得他放弃那么多吗?他甚至可以以命来护怀炽。

他定定地望着她,“因为我是为了怀炽而存在的。”

在他们冷家,每个人都有个值得守护一生,或是全心奉献的主子存在,而他今生的方向,就是自小和他一起长大的怀炽。不管怀炽在他人的眼中为何,也不管怀炽曾经做过什么,在他的眼里,怀炽就只是个单纯而年轻的皇子,也是他这辈子唯一的知己,为了怀炽,他甚至愿意成为怀炽身后的一抹影子,有再多的风雨,他也愿陪怀炽一起度过,他是为义而弃情。

“为了他而存在……”堤邑轻声喃喃,有些迷惘。

为了一个人而存在着,这样岂不是放弃了自己吗?这事他怎么做得到?又该怎么做到?

“当你认定了一个人时,不就是这样吗?”他拍拍她的手心,“不需要想太多,这根本就不需要什么理由。”

“可是,至今我还是无法认同他的所作所为……”过往的云烟还存在她的心底,而往后,也还是可能会重现。“为了南内的利益,他甚至连自己的亲人都不放过。”

“为什么你要看得那么多、想得那么多?”冷天海看向她那双忧虑的眸子,微微朝她摇首,“在你爱上一个人的时候,你的双眼还需要看见那么多的东西吗?还是你根本就不爱他?”

她急忙想反驳,“我怎么可能不——”

“记着我的这句话,爱是包容。”他抬手打断她的话,诚恳地向她请求,“他的好、他的坏,虽不一定全是你所爱的,但真要爱他,就要全面接受他,不能只爱你想爱的那一面,而不爱另一面的他,这对他是不公平的。”

堤邑在他的眼眸里看见了许多她无法放下的心结。

怀炽、辛无疚、独孤冉……还有一些她记不得名字的,这些人在她的生命里来来去去,在无意或是有意中,让她看了太多阴暗的丑陋面,就是因为看得太多,所以有了愈深的惆怅和失望,可是在她什么都不看之前呢?在嫁给怀炽之前的她不是这样的,她是不理会他人口中的怀炽,只在乎她所见到的怀炽,全心全意地恋慕着,毫不保留。

她已经回不去一无所知的从前了,但未来还是要走下去,一波波让她看清的事实虽是让她心伤,可是她却未曾去包容过怀炽的那一面,只想保留在她心中最美好的一面,执意为着自己的失望而悲伤,换句话说,她只爱上了半个他,与怀炽的全部付出相较,是对他……很不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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