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憨夫 第8页

作者:楼雨晴

她鼻头一酸,再也没法在丈夫单纯信任的表情下欺瞒他。“阿风,这孩子不能留——”

他一听,大惊失色。“为什么?”

“你还不懂吗?成亲前,我早就说过了,我不是清清白白的闺女了,这孩子、这孩子……”声音一哽,她蒙着脸,滑坐地面,无声落泪,羞惭得无地自容,若早知会如此,她说什么也不会嫁他。

若没嫁,这孩子她还能留,可是她已经嫁了,怎么能让丈夫白白替人养孩子,吃下这闷亏?

这些话,她说不出口,他呢?究竟懂了几分?

“孩子好好的,为什么不要?”他不懂,模模她肚月复,孩子明明在那里,乖乖的,没闹事,为什么不要?

“那不是你的——”

“是!”没等她说完,他急急打断。“我们成亲,就会有孩子,阿娘说的。”

“不是那样——”

“阿娘不会骗我!”他压根儿不听。

“孩子已经在你肚子里,我们说好了,要攒着钱,养孩子,小枕头、小衣服,都给『他』留着——”

他冲出灶房,拖来木箱,好急切地将一箱子物品都倒出来,零零散散落了一地。“你看,这是我儿时穿的,玩的,还有小被子……好多、好多的……”

他东一句、西一句,说得杂乱无章,就怕她是当真的,要把孩子丢掉。

“孩子被丢掉,很可怜……”他也被爹娘丢了,不要了,虽然不是故意的,但是哭着、嚷着,没人理会……很疼,他不要这样!

“我也不想啊!”那是她的孩子,她又怎么舍得?可是、可是——

对于夫妻间这回事,他懵懵懂懂、一知半解,不明白这对他而言是多大的耻辱,要她顺水推舟,跟别人一样欺他无知,连她都不能原谅自己。

嘴里说得好听,说是还有一辈子,可以慢慢来,那都是自欺欺人,让自己良知好过一点的说法,她心里比谁都清楚,她对他是近乎亲人的感情与怜惜居多,没有爱情,女人在这种事上头,没有爱情为基础,多少有几分牵强,新婚那一夜,她其实也暗暗松了口气,庆幸他什么都不懂……

这样的她,哪里值得他这般待她?

可他还是全心全意当她是妻子,如此真诚,对她全然不疑……她觉得……很羞愧,瞧不起自己。

“你要孩子,我们以后再生,这个……先不要,好不好?”

“不行!”不管一个、两个还是八个、十个,都得留着,阿娘说,那是女人肚子里的一块肉。

“我知道我笨……”他垂眸,低低的,近似自言。“我连你都顾不好……”她昏倒了,他还只会傻傻呆站着。

阿娘把她娶进门是要照顾他的,这些他都知道,他不像别人那么机伶、那么有本事,连个丈夫都当不好,怎么当爹?

“所以、所以连你也不相信我……不相信我可以当好一个爹……”

“不是的!”她没瞧不起他的意思啊!

“但是我会学,你教我,我认真地学,每一句都记得牢牢的!瞧,我现在就开始学炖鸡给你补身了……”

“阿风……”他这样,是要她怎么办?

“我说真的,你要丢掉孩子,我、我——我再也不跟你说话。”他从没威胁过人,挖空了脑子,再挤出一句。“也不吃你煮的饭。”最后,把能想到极致的威胁也撂出来。“也、也不让你洗脚了!”

“……”

他是认真的,春水婶说过,别看他好脾气、好说话、什么都好的样子,真要拗起来,固执得像头牛,谁来也拉不动的。

就像,坚持要认春水婶这个娘,一喊喊十年,谁都不曾让他改口过。

就像,坚持要娶她,不怕闹笑话,临上花轿了都还要掀了红头巾确认,亲手将她扶进花轿。

一旦他认定了,谁也说不动。

她知道,要是没让他看见她肚子大起来,生个白白女敕女敕的娃儿给他,他真的会和她闹到底。

不与她说话、不吃她煮的饭、不让她束发洗脚……这些都是他最喜欢的事、最开心的时刻,拿这来威胁人,究竟是想折磨谁啊?

她轻轻叹一口气,上前扯扯他袖口。

那男人很赌气,斜眼瞄她,刻意摆出不太搭理她的模样。

“你真要我生?”他撇开头,摆明了她没允前,绝对言出必行,不跟她说话。

以为她会再多讲两句,哪知她转个身就走了。

咦咦咦?怎么就出去了?再多撒娇几回,他就理了嘛——很想装出不理她的样子,眼角余光又忍不住一再偷瞧她的一举一动。

她把刚带回来的药包扔到屋外,又回来,开始动手料理他弄了一半的补品。

他终于忍不住,问出口:“你做啥?”

“不是要炖补,把我和孩子养得健壮?”

“对呀。”他应了出声,才领悟过来。

她答应了!她要把孩子养壮、生下来了!

他开心地惊呼,张臂用力抱住她。

“你要我做什么,我都做!我会拚命攒钱,养活你和孩子!”

“傻瓜!”

她任他抱着,那抹纯然喜悦的笑落入她眼底,指月复轻轻挲抚大掌上烫出的一颗颗水泡,心房微微揪着,泛酸。

怎会有这样的男人,傻得……首度让她感受到,胸口浅浅地,一阵悸疼。

第4章(1)

自从知道她有孩子以后,祝春风对她更加体贴,小心翼翼看顾着,不让她有一点闪失。

以往,开心时会扑抱过来、恣意向她撒娇,现在却会自己谨慎留意力道,不敢率性而为,怕伤着她和孩子。

他说,会努力去学怎么当个好爹爹。

没人告诉他该做什么,但他好像真的懂,似乎每个男人,都有当爹的本事,他会考虑更多,慢慢调整自己,一夕之间好像长大些,不再像那个不解事的大孩子。

这些为孩子而产生的改变,一点一滴,再细微她都看在眼里,祝春风变得不再是祝春风了,可就某方面而言,祝春风仍旧是祝春风。

例如,本性里的真诚,以及疼宠她与孩子的全心全意。

每回在外头,看见了什么好吃、好玩的,总想着要给她和孩子带回来,肚子渐渐大了,家里头的婴孩用品也愈堆愈多,那全是他宠着孩子的心意。

有一回,他为了猎一头野豹,伤了臂膀,她满怀心疼,给他上药时,他却还笑咧了嘴,问他:“还笑!不疼吗?”

他却说:“养孩子要花好多钱。”是她说的。

豹皮卖了极好的价钱,够他们一个冬天不愁吃穿了,他很开心,她听了,却是揪着心,直骂他傻。

一心想着给她和孩子吃好、穿好,却忘了多顾念自己的安危,仿佛臂膀那血淋淋的伤口不肉疼似的。

还有一回,在院子口,遇上来给她送药的老大夫,夸他顾得好,将媳妇儿养得长肉了,气色红润。

他回说:“应该的,她嫁我了,只能靠我,要学聪明。”大婶教的,他有记住了,遇到不会的,就问人。

罢成亲的时候,他每天回来话很多,拉着她东说西扯,说今儿个发生什么事、大大小小什么都讲,像要把十年来没说的话都补齐,只对她、只让她知道,出了门,依然是闷葫芦,谁也不理。

如今,他会开口应人了,虽然还是很被动,人家问了他才答,但也算大有进步了。

第一次开口,是去请邻近的小雨儿来帮他顾家,怕他去山里打猎,妻子有事没人可关照。

一回、两回、三回下来,他逐渐理解,要和旁人打好关系,别人也会帮他照顾想云,如果只是一个人的话,没有关系,但是他有妻子、也有孩子了,不替自己想,也一定要替他们母子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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