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掠妻(上) 第20页

作者:楼雨晴

“伤害已造成,我找不到办法还你这些日子所受的折磨屈辱,只能、只能拿命来抵,能不能……这样能不能稍稍偿还一些,让你……也少恨我一些,我不要……不要你恨我,真的不想……”

穆邑尘心下一惊,这才留意到倚靠在臂膀间的身躯,气息微弱,掌下触着的体肤尽是一片失温的凉。“你做了什么?!”

他轻轻地笑。“原来,你那时是这样的感觉啊……”

一日服一种他曾服过的慢性毒,感受他曾感受的痛苦与煎熬,才知道,原来这就是撕裂体肤的感觉,原来……他真可恨得不值得被原谅。

一道道热稠自口鼻涌出,他拭了拭,想粉饰太平,偏偏怎么也拭不完,涌不尽的腥浓气味漫上整个口鼻,好难受,反胃欲呕——

“慕容略,你这混蛋!”穆邑尘变了脸色,又惊又慌,失了方寸地大喊。“雨儿,快来,帮我瞧瞧他——”

闻声而来的穆朝雨,见两染了一身的血,在厅口足足愣了好一会儿。

这是——怎么回事?谁、谁又暗算了谁?

她回过神来,快步上前,帮忙将人扶进房。

一诊脉息,脉象混乱逆冲,简直与那时的邑尘有得比。

“小穆子,你、你该不会——”

“不是我,是他自己!”

“……”这人性子需要如此刚烈吗?她虽未谅解他,也没想过要他也尝尝一样的苦头。

慕容略抽回手。“不麻烦你们了。”他欠得已经够多,本不想再给他们惹麻烦,没想到最终还是得累他们收埋尸身。

穆邑尘气极大骂。“你说我自以为是,你呢?一厢情愿要拿命赎罪,有没有想过我要不要这种赎罪?!”

“你……不恨吗?”他做了那么可恶的事,又死不认错,他不恼吗?

“我知道那不是你的真心话。”兄弟多年,那副倔性子他哪里会不了解,口中说着“我很好,我不后悔”,眼底却漫着深浓悲伤,落寞地好似在哭着说——对不起,是我错了,别生我气、别不理我……

“我不是圣人,你说那种浑活,我能不生气吗?哪家兄弟没吵过嘴、闹过意见?呕呕你就死给我看,你哪来这么大脾气?”

“只是……吵嘴?”他犯那样的弥天大错,在兄长眼里,只是吵嘴闹别扭,呕呕他就没事了吗?

“不然呢?长兄如父,你做错事,我当父兄的不担待,谁来担待?”

所以……他还是他的弟弟,他还认他吗……

眸眶一阵雾气聚拢,他哽着声,低低地喊。“哥……”顿了顿,再喊。“大哥、大哥……”

他从没有一刻,如此庆幸,今生有他,贪婪地一喊再喊。差那么一点点,他就要失去喊这声大哥的资格了。

“倘有来生……你若不嫌我性子别扭,咱们……再当一世的手足,我会乖、会听你的话,当个好弟弟,不再教你烦恼操心……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好,当然好!我们生在平凡人家,没那么计较,就没有是非恩怨,相互扶持,简单过日子就好。”

“好……”

第9章(2)

这是哪门子苦情戏码啊……两个大男人泪眼相对,惹得穆朝雨鼻头都要跟着泛酸了。

“我让雁回过来,好吗?”

“不要!”听到那个名字,慕容韬反应忽然无比激烈,也不晓得哪来的力道,抓得穆邑尘掌背都痛了,“我不要、不要再见到她……死也不要……”

好不容易,下了那么大的决心要割舍,他不要再送上一颗真心任人践踏、鄙视。

穆邑尘叹息。“你们怎会搞成这样?”竟弄得宁死不相见的地步。

“是我的错,我太强求……大哥,我至今方知,原来爱着一个不爱自己的人,这么苦、这么痛……痛得、痛得……”想剜去这颗有她的心,从此忘得干干净净。

她从来不曾懂过他,不要他的女人,他也不要了,即便是死,都不要她来坟头拈香。

接过妻子递来的巾子,拭着不断涌出嘴角的血红,穆邑尘看了难受,低问:“真没一句话要给给她?我会为你带到。”

要说什么?他想了又想,早已无话可说,真要他留些什么,他只希望,今生一断,来生、再来生……生生世世,永远别再让他遇上她。

穆邑尘捎了信息到慕容庄,莫雁回接获后,一往一返,已是七日之后的事。

“家主说有急事相告?”

“别这么唤我,我早已不是慕容庄家主。”

“雁回心中,一生只视您为主。”

她死心眼,略也是,难怪要弄得惨烈收场。

“你多久没见到略了?”

莫雁回一顿,说不上确切时日。“半月……有余吧。”

“他在哪儿,你知道吗?”

“不知。”大概又窝在哪个温柔乡了吧,看多了那人的荒唐行径,已懒得去探究。“家主何出此言?”

“没什么。”本还冀求她能有一丝丝在意,见她如此,也没什么好说了,感情一事,本就强求不得,何况略欺她在先,怎么样都理亏。

他自袖间取出一物,搁到她前桌面上。“这是他要我转交退还的。他说,既要断得干净,任何与你相关之物,都不该留。”

那是一只咧开灿笑的圆润男女圭女圭。

她怔怔然,与桌上男偶人的笑脸相对。

原来,那一夜是他。

“家主还有何吩咐?”

“没有了。”

她点点头。“那雁回先行一步。”起身,行礼告退前,想到什么,回眸一问:“他几时回庄?”

她没别的意思,只是既欲不相见,那么最好在他回来前,赶紧打点好一切事务,才好离去。

听出她话下之意,也不知是恼她无情还是怎地,虽说略有错在先,可至少一腔情真意切,连命都赔上了,换来这般冷颜相对,也难怪要往绝处去。

思及此,他不无讽刺地道:“不必费神,你永远见不着他了。”

“什么意思?”

“他死了,七日前。”

莫雁回一个没留神,拐着了桌沿,摇摇欲晃的瓷偶一倒,往地面上滚去,摔出一阵碎裂嗡鸣声。

“什、么?”她没听清楚,耳边还回绕着那瓷裂声,由一地的碎片,移向男人平静的面容。

应该……听错了,如果、如果是她以为的那样,家主不该是这种神情。

“我说,他死了,我们谁也见不着他了。”

“是、是吗……”耳畔嗡鸣声未退,脑子晕晕的,空空荡荡的心房,什么也感受不到,几近麻木。

“他、怎么会……”上回见他,还活生生的一个人,怎会转眼便没了?

“你了解他多少?在你眼里,他就真是那种冷血弑兄而毫无感觉的人吗?他也悔,可他那性子,能说得出口吗?他是一天天喂着自己的毒,活活让深沉的愧悔给逼上绝路的。

“我一再告诉你,我不怪他,也不要你以此苛责,可你又听进去几分?你可知我为何不怪?他是对我下了药,却自己一刀往心口上捅来偿我,要我如何怪他?他受困自苦,无人能说,你懂吗?不,你不懂,你若懂,今日便不会是如此。”

“他……呢?”胸口像堵着什么,沉闷得难受,她吸了吸气,又道:“葬了吗?在哪儿?”

“他不要我麻,说挖个坑埋了便是,无须灵堂法事,他也不想欠得更多,我若有空,去烧个香,陪他说说话就好。至于你,他要我转达数语——”

“什么?”她屏息,凝神细听。

“一世情绝,黄泉路上绝不相逢,来生为奴为畜,但求不识你莫雁回。”

“是吗……”家主说得很明白了,都抵上命来与她了断,便不会再让她祭奠慕容略,教他九泉地下都不得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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