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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是心非 第17页

作者:楼雨晴

可是,他却每封讯息都嫌她啰嗦,不说他有多在乎、多重视她传给他的只字片语……

“他为什么不坦白说?我们会分手,是他提的啊!”从来都不是她主动想离开他,是他坚决将她推开,她没有忘记过,他说分手时的坚决,一丁点挽回的余地都不留给她。

“那是因为,他对爱情已经没有信心了,在他的潜意识里,早就将爱情与伤害划上等号,一旦爱了,总要有一个人遍体鳞伤,他不希望那个人会是你。”

“这是什么谬论?”在乎一个人,哪有不冲突、不受伤的,重要的是,两个人相爱,快乐一定会比伤心多啊!

“如果你知道爱情这条路他是怎么走过来的,就不会说‘谬论’了。”袁孟祯叹了口气,接道:“你看不出来吧?他其实出身豪门——应该这样说,他母亲是别人的小老婆,元配还生了两个儿子,但是他父亲最疼爱的是他这个小儿子。七岁那一年,父亲移情别恋,他母亲一时悲愤,冲动地逼著小儿子喝农药陪她自杀,要他父亲一辈子后悔。”

必梓容错愕地微张著嘴,发不出声音。

她想起,自己还曾经对他说:“你又没喝过农药,怎么知道有多难喝……”

原来,他真的喝过。

泪水弥漫眼眶,她心好痛。“那……后来呢?”

“他母亲死了,他被抢救回来,但是伤了肠胃,身体无法再像以前那样健康。他父亲将他接回去由元配老婆照顾,大妈放他自生自灭,他两个兄长以欺凌他为乐,到后来爱上他,演变成另一种形式的……伤害。”

不必再说更多,她当下领悟未竞之语。

性侵……是这样的意思吗?

“那两个男人的爱情太狂暴,十六岁那年,他无法忍受更多心灵与身体上的羞辱,离家后从此没再回去过。我是在同一年,遇上了他,如果你问我为什么会那么清楚他过去的事,原因很简单,因为我是他的初恋情人。”

桌上水杯被打翻,淋得她一身湿。

她狼狈地擦拭,手忙脚乱,愈慌,就愈混乱……

“冷静一点,关梓容!”袁孟祯抓住她的乎,发现它冰冷得厉害。

“你,你在开玩笑……”颤抖虚弱的声音,几乎无法完成句子。

她的前男友是同性恋……开什么玩笑?!难怪他说无法爱她……

“不是你以为的那样。他只是太寂寞,从来没有人真心对待过他,刚好我在那时出现了,给了他想要的温暖,所以他就以为那是爱情。事实上,是我先爱上他,利用了他的脆弱,这辈子没有人对他这么好,所以他接受我。”

“后来会分手,是因为……那时我太年轻,心性不定,瞒著他和别的女孩子交往,我当时真的只是玩玩而已,直到有一次玩过头,玩出了火。那个女孩子认真了,我想分手,她知道了梁的存在,跑去找他闹,骂他变态,要他把我还给她,像发了疯一样失去理智,拿刀伤害他。”

“是……他胸前那道长长的疤痕吗?”她神情恍惚地问。一路下来的冲击实在太多,她已经无法再表达更多的错愕。

“对。”

“所以你这些年一直陪在他身边,是因为愧疚?”

“不是。因为他真的是我这辈子唯一爱过的人,但是,来不及了。后来那几年,他交往的对象全是异性,但下场都很糟糕,我一直在他身后守候,亲眼看著他在爱情里跌跌撞撞地走过来。很奇怪,这不晓得是诅咒还是他的宿命,他交往过的女人,总是以伤害为手段来留住他,一旦爱情走到绝境,不是伤害自己,就是伤害他,学妹为他割腕、学姊将安眠药掺在食物里想与他同归于尽……”

“真正让他对爱情绝望,是认识你的前三年,他怀有身孕的女朋友,与他发生争执。详细情形我并不清楚,只隐约知晓他过去的感情纪录让她很介意,始终没有办法真正信任他。男女之间一旦种下怀疑的种子,很容易扼杀掉爱情,恶性循环下,最后那一次的冲突,女方一时在情绪上头,威胁他要带著孩子跳楼,失足跌下花台,流掉了孩子。

“在医院病床上,她脸色苍白,流著眼泪对他说:‘梁,你根本不懂得怎么爱一个人,你不配拥有我的爱情。’……”

她还能再承受多少?眼泪流了再流,干涩的眸底,已经空洞得挤不出一丁点泪水与情绪了。

扁是聆听,心灵就快无法负荷,那一路走过来的他怎么办?

难怪他会如此恐惧爱情,难怪他不要她爱他,爱情能给他什么?不是伤人便是自伤,而最该死的是,她居然也对他说了那句:“你不懂怎么爱一个人……”

这句话对他来讲,简直就是恶梦,她这样告诉他,他怎么可能不分手?他怎么可能不害怕?因为他无法预计,下一个躺在医院、身心俱伤的人会不会是她!

“他看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心理医生,在心灵上完全封闭自己,麻木地过日子,直到你出现,我隐约感觉到,过去的他好像回来,有了生命的跃动,情绪的起伏,我很意外他居然还肯再碰触爱情,我从来没看过他这么在乎一个人,怕我对你说太多,会伤害到你,从不敢让我跟你有所接触。我其实早就无所谓了,只要他过得好就好,当他凝视著微笑的你时,我感觉到他是真的幸福。”

“这一生,他领受过的温暖并不多,他以为爱情可以为他带来温暖,但是一次又一次,爱情给他的只是更重的伤害,久而久之,他习惯孤独,习惯不再期待。你能理解这是多悲哀的事情吗?最渴望爱的人,却不能接受爱,甚至惧怕爱……”

她懂,她真的懂了!

许多次,那么接近死亡,甚至亲眼目睹死亡,而那些消殡的生命,全是为了爱情,他又不是木头人,怎么可能不受影响?没疯掉她都觉得是万幸了。

所以,当时要接受她的他,得具备多大的勇气?

接受她的感情时,他说:“什么关系都好,只要你不哭。”

还说:“只要你快乐。小不点,我很怕你哭。”

他总是一次又一次地对她说——我希望你快乐!

因为舍不得她难过,才会接受她的感情,交往期间,将她呵护得滴水不漏,怕她在爱情里受伤,他是用这样的心情在保护她,可是她什么都不知道,居然在他面前落泪了。

他最怕的,就是看见她哭,他早就说过了啊!这么重要的一句话,她怎么可以忘了!

她觉得自己好该死!

在这段感情中,他受的伤绝对比她重上许多,可是……怎么办?她已经没有办法挽救了……

凝视泣不成声的她,袁孟祯低低叹息。“有件事,我猜你绝对不知道。去年暑假前你们的房东夫妻,打算处理掉名下的不动产,到美国去与儿子同住,粱连考虑都没有,便要求房东将房子转卖给他。别告诉我,你不知道为什么。”

因为一旦房子卖了,他们就得各自搬离,那时已分手又另有男友的她,与他唯一的联系只剩下室友了,他买下房子,是为了留住她,保住他们最后的牵系,就算只能留她一年、就算那时她还预备献身给男友……

好傻,真的好傻啊,这男人!

“我想,或许他自己都不清楚,其实他根本就不是双性恋,从头到尾,他都是个彻彻底底只爱女人、再正常不过的男人,只不过因为太贪恋那种被爱、被珍惜的感觉,只要有人愿意伸手拥抱他,他都会珍视莫名,而我,便卑劣地利用了他想被爱的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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