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及笄那年,几度一脚踏入鬼门关,刘大夫说,十五已是妳的大限,就算大罗仙丹,也救不了妳。”
“然后呢?”
“庄主不吃不喝,一直守在妳身边,谁也不理,什么话也不说,好像要随妳而去……刘大夫看了于心不忍,只得告诉他,驼峰山有个怪桀老人,手中有不少神丹妙药,其中有株镇魂草,如果能得到它,也许可以再为妳续个几年命。
“于是,庄主连夜前往求药,可是那老人脾气古怪,听都不听就将他赶了出来,庄主没办法,只好没日没夜跪在草屋外,足足跪了七天七夜,粒米未食、滴水未进,再加上连日来的奔波,终于体力不支地昏了过去。老人被他豁出了命的决心给打动,才会将药草给了他。
“回来之后,刘大夫说,妳体质虚寒,受不住镇魂草的烈性,必须有个内力深厚的人服下,催引出镇魂草的功效,然后以血液中镇魂草的药性为引,再配合数味珍贵药草提炼而成,也就是妳吃了三年的丹药。”
换句话说,他用他的血强续了她三年的命!
那时的她,早已避他如魔魅了啊!他为什么还要不计代价的救她?值得吗?
闭了下眼,逼回眸中闪动的泪光,她说过,今后都要坚强,陪他担起一切的,她不会再哭了。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想,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韩刚看着她起身,步履虚弱,却踩得坚决,他思虑了下,问出压抑许久的疑问“妳……爱他吗?”
云求悔顿了顿,浅笑。“我与他之间,无所谓爱不爱。”
***
入夜后,云求悔独自前往莫冷霄的房中。
里头昏暗一片,她推开房门,眯起眼努力适应黑暗,藉由窗外微弱的月光,找到了倚墙而坐的莫冷霄。
“大哥?”
莫冷霄恍惚抬眼,对上一双清澈得揪沈了他心的明眸。
“怎不掌灯呢?”
“别点!”多怕眼前的她只是幻影,灯一点,她就会消失无踪,就像每夜梦着儿时种种,醒来后只是更添迷惘。
什么是真、什么是伪,他早已分不清。
云求悔轻轻叹息。“好,不点。”蹲身与他平视,小手握住他冰凉得不可思议的掌。“大哥的手,一直都比我还暖,没想到,我也可以有温暖你的一天……我很没用,什么都不会,有时觉得自己活着好多余,因为这世上,没有谁是非我不可的……”直到今天才猛然发觉,她的存在对另一个人来说,竟是如此重要,让她找到了活下去的勇气。
这些话,她不说,等着他领会。
莫冷霄深邃的眸子望住她,不说话,也没有任何举动。
“掌灯了,好不好?我想看看你的伤。”
似乎确定了她的真实性,莫冷霄轻轻点头。
掌了盏灯,屋内亮起一处光明,摇曳灯火下,她小心拆开随意束上的棉布,轻缓而温柔地重新上药包扎。
“我为大哥裁了件披风,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大哥该学着好好善待自己了。”边说着,一面将柔暖衣料披揽上他的身。
莫冷霄抚着披风上的绣纹,微微失神。
“只记得给你添衣,出来时自己都忘了多加件衣裳,现在有些冷呢!”柔柔绵绵的音调对他说着。
莫冷霄一听,就要将披风解下──
小手按住他,阻止了他的举动。“大哥,我的身子还没好,脚有些发软,不大撑得住了。”
莫冷霄立刻抱住她,怕她跌疼了。
她浅笑,柔柔偎去,小手悄悄环抱住他的腰,一件披风同时裹覆住两人相拥的身躯。“瞧,这不就好了吗?”
莫冷霄一震,迷惑地低头凝视她。
“为什么──”声调暗哑低沈,他顿了顿,试图发声。“宁儿,为什么?”
他不懂,她为何还靠近他?在得知他无法见容于世人的行为之后──
“我只知道,如果你罪无可恕,我也该责无旁贷地陪你同坠地狱。”
“宁儿,我说过──”
柔软指尖轻点他的唇,阻止他往下说。“听我说完。从今天起,你受了什么,我都陪着你,如果你不想我受良心谴责,就让我们一起忘了过去,重新来过。”
可以吗?忘了过去,重新来过?
他迷惘眸底,有一丝不确定。
“可以的,大哥。”柔女敕脸儿,无尽依恋地缠昵在他颈间。“我好怀念以前的日子,没有人在乎我,只有大哥疼我宠我,受了委屈,也只想找大哥倾诉,在大哥身边,就觉得好安心,什么都不怕,因为大哥一定会保护我,不让我受到任何伤害……我们已经什么都没有,只剩下彼此了,我只想与大哥相互扶持,走过未来的每一天,就像从前那样,好不好?”
就像从前那样……一句话,勾起了莫冷雷酸楚的渴求。
如果可以回得去,他还有什么好奢望的?
深深拥紧了她,莫冷霄低哑道:“好!就让我们回到过去,当一辈子的兄妹,不离,不弃!”
“嗯。”她浅浅笑了,偎靠着他,一生相随。
***
秋去,冬来。
时间在平凡温馨的日子中,悄然流逝。
入了冬,莫冷霄对她的身体状况加倍留意,只要一个疏忽,包准她这一整个冬天都会在病床上度过。
所以一进入冬天,她就开始进补,补到最后都怕了,每到这个时候都躲给他找。
他感觉得出来,宁儿开朗许多,清灵绝美的小脸上,时时绽放着淡淡浅浅的笑,只要他不皱眉。
于是,他也改掉了蹙眉的习惯。
她是认真的,要与他同悲共喜。
端了一盅药膳,上上下下找了一圈,没见着她的人,莫冷霄困惑不已,一路走回房,发现她正安安稳稳地睡在他的床上!
他顿时哭笑不得,这丫头真是愈来愈精明了,居然躲到他的地盘来,大玩起攻心术,果然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放下药膳,他无声地坐在床边,看着她沈睡的清恬娇靥,没去惊扰她好眠。
灰、白小狸在她身边绕啊绕的,莫冷霄一手抱起一个。“嘘,别吵。”
小家伙们好似也懂得他的用心,安静地窝在他的臂弯,陪着他守护娇美的小主人。
云求悔翻了个身,衣袖往上滑,露出一截凝雪玉臂,宽衣后的她,仅着中衣,睡得极沈,微微松落的雪白中衣下,淡粉肚兜若隐若现,撩人遐思。
莫冷霄倒吸了口气,别开眼,见灰狸睁着大大的眼睛瞧着。
“该死的!你不行看!”他微恼,掀了被子一角盖住牠,谁知牠在被子底下钻呀钻的,竟往小主人怀前钻去。
“你这家伙!”莫冷霄恨恨地想拎牠出来,牠倒狡猾,东钻西躲,吃足宁儿豆腐。
“唔──”云求悔被扰醒,睁开惺忪睡眸,本能地抱住怀中的小灰狸。“怎么了,大哥?”
“没事!”他恨恨地咬牙。这得寸进尺的色鬼,还敢净往宁儿的胸前偎蹭,真是幸福得可恨!
“不要抱牠,给我。”
“为什么?”云求悔不解,揉了揉眼,低头问:“小灰狸,你闯祸了哦?”
何止闯祸?简直该杖责三十,再拖出午门斩首示众!
“给我!”
云求悔见小灰狸一双圆睁睁的眼儿好无辜地看着她,着实于心不忍。“小家伙不懂事,大哥原谅牠好不好?”
他也想原谅,可是得看看牠现在在做什么──
不、可、原、谅!
一手拎过还想往中衣里头钻的小色狸,他和牠有必要“好好谈谈”!
“大哥──”怕他责罚小灰狸,云求悔赶紧抱住他,不让他走。
“宁儿?”他身子僵了僵。她知不知道她在做什么,衣衫不整地缠赖着他,这是很危险的,她明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