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拼图 第22页

作者:凌淑芬

郎云甩掉脑子里的肿胀,站起来拍拍满身的泥,一扬眸对上她。

叶以心的表情空白,只有那双水盈的眼底映着惊惶失措。

他安抚地微笑,向她伸出手。

她的步伐受到牵引,经过那群婆婆妈妈身畔,对小卿呜咽伸出来的小手恍若不见。

他紧紧将她拥进怀里。“嘘,我没事了……”

她埋进他颈项间,剧烈地颤抖。指甲深陷入他的背肌,仿佛想将自己揉进他的胸膛,或是将他揉进成自己的一部分。

“别哭了,看,我不是好好的吗?”他吻着她的发漩,她的前额、眉、眼、鼻梁,一路吻下她的樱红。

她的下唇微微颤抖。他温柔地吮住它,轻含轻舌忝,待她的唇湿润如沾雨的丝绸,再探入甜润的口中。

她分享他的味道,感受手底下货真价实的健躯。他没事了!一声哽咽逸了出来。

郎云在她的耳畔细慰轻语,低沉的声音发挥效用,她的剧颤终于在他的安抚中渐渐平息。

他仍然在她的眼前,没有坠入深渊,没有消失。

这一次。终于。

☆☆☆

受尽惊吓的小女孩总算睡了。

小村庄里年近八十的老医生来替她诊断过,确定她除了皮肉伤与会作几天恶梦之外,没有其他后遗症。

几位关心过度的婆婆妈妈在小木屋里乱转了整个晚上。叶以心帮小女孩洗澡的时候,她们便挤在各个角落煮饭、烧水、聒嚷。总算该喂饱的人都喂饱了,该洗的锅碗瓢盆也都洗好了,一群女人才依依不舍地抱几下女孩,回到自己家去。

郎云从头到尾坐在客厅接受英雄式的款待,并且随时警告自己,不能跳起来大吼,然后把所有电灯泡全赶出去。

木屋里终于只剩下三个人。他渴望地盯住那张大床,为什么此刻占据半边床的人不是他呢?

方才替小女孩洗澡时,她自己也顺便洗好了。这是郎云的另一个怨念,为什么和她一起关在浴室里的人不是他?

她的娇颜残留着温润的红泽,他非常相信那是因为自己存在的缘故,一个多小时前的热水澡不应该来抢功劳。

她咬了咬下唇,终于轻声说:“如果你不嫌那张沙发太小,晚上你可以睡在这里。”

这间屋子里还有另一处地方是他想躺的,但他不会太试自己的好运。

“谢谢。”郎云懂得把握自己能把握的利多。

她水眸一转,瞄见餐台上的一个物事。

“医生把听诊器掉在这里了,我拿去还他,你帮我看着小卿一下。”她怕小女孩突然醒过来。

“好。”

女主人出门之后,郎云先估算一下,不动声色把小女孩送到别人家的成功机率有多少,由于三个人突然少了一个实在太显眼,于是他决定放弃。

他参观了一下木屋。其实太多地方好探索,因为室内完全没有隔间。较让他意外的是,他并没有看到她丈夫的影像。倘若心心对那个张国强旧情难忘,为什么家里一张相片都不摆?

“心心姊……”女孩困乏地揉揉眼睛。

他缓步走到床畔。“心心姊有事出去一下,马上回来。你需要什么东西吗?想不想喝水?”

小女孩一发现他的存在,眼睛瞪得大大的。

郎云知道她很怕生人,也就不坐在床畔安抚她,只是站在她看得到的地方。

女孩定定和他对视许久,眼中有一抹奇特的神情,让他也不知不觉地跟着专注起来。

终于,她探向衣领间,掏出之前紧握住的幸运符。

链子取下,递向他,郎云接过来细细观察。

这是一条很普通的项链,一般浪漫爱情文艺片里常见女主角佩戴的首饰,炼坠是一颗可以打开的鸡心,左右两边各放一张拇指指甲大小的肖像。

他想,八成是小卿父母留给她的纪念品,微笑地打开来看。

他猜错了。鸡心的右边是叶以心,照片里的她看起来比现在年轻好几岁,而且笑得好开朗,眼眸里全是闪闪发亮的幸福,浑然不似现在的轻郁迷蒙。

“这是何时拍的照片?”他的眼神温存。

小女孩怯怯伸出五根手指。五年前。

他探手拍拍她的头,再把视线移往左半边那一格──

然后,郎云发现,他正看着自己的脸!

第八章

当办公室门突然被人打开时,郎霈正在沉思。

坐在总经理办公室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他曾经短暂地占据过这个位子,当时世界在他的四周倾倒,他不足以力挽狂澜。

郎霈仍然不太相信现在的自己可以,可过去半个月,公司一切正常,重要干部坚守自己的岗位,员工照样尽心尽力,所以他开始想,或许这个位子坐起来没有他想象中困难。

当然,半个月的时间,也还不足以证明什么。

他把皮椅往后转,望着信义计画区的繁华。父亲晚年来开始信起风水一说,故很反对大哥将办公桌摆这种方位。根据风水学师父的说法,主事者背后一定要有一面实墙,靠山才会“稳健不倒”,但大哥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依然照自己喜欢的方位摆设。

想起郎云,郎霈的嘴角浮现一抹笑。

郎云向来是他们兄弟中跑在前头的那一个,不只是排行,在各方面都是。他和所有人一样深爱这个大哥。

郎云具备天生的领袖气质,永远耀眼闪亮,虽然他常说自己在广结善缘方面比不上弟弟,但郎霈很清楚,那只是因为他不想花时间虚与委蛇。当郎云想要的时候,他可以让自己变得非常迷人。

相形之下,郎霈就比较暗沉一点,个性带点温吞。若说郎云是太阳,他便是习于在夜幕里出现的月亮。约莫在他这个年纪,郎云已经能够运筹帷幄、独当一面,而自己一直只适合辅佐的角色。

郎霈很清楚自己的本质,也乐于当一个辅助者,所以一般豪门兄弟常见的竞争,并未出现在郎家二子身上。

也所以,当大哥放手走开时,郎霈完全无法接受。

接着,总经理办公室的门便打开了。

郎霈把皮椅转回正面。第一眼他没能认出那个男人,之后才讶然唤出:“大哥?”

郎云一身陈旧衣着,肤色比以前黑了一个基调,整个人却前所未有地英气逼人,眼中的火焰让郎霈感到不解。

“大哥,你跑到哪里去了?突然丢一句你要休假,什么事都没安排,就整个人跑得不到人影。”

郎云大步逼近。

某样物事临空飞过来,郎霈下意识接住。一只心型的炼坠盒子。

“有件事或许你可以为我解惑一下。”郎云开口,嗓音反常地平静。

他打开,看见那两张照片。

“我不懂,你希望我提供什么样的解释?”黑眼把所有情绪藏住。

“比方说,为什么一个五年前是『植物人』的男人可以拍下那张照片。”他对弟弟手中的炼坠点点头。

“你从哪里弄来这个坠子?”郎霈并未正面回答。

郎云步伐平稳,绕过桌子后,将弟弟转过来面对他。“告诉我,在我『昏迷』的那三年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生命是你自己的,你自己记不全,反倒来问我?”郎霈冷扯一下唇角,推开椅子站起来。

两个男人身量差不多,眸中的警戒程度也差不多。

“你们骗了我。”郎云冷冷吐出。

“错了,是你骗了我!”郎霈握紧双拳。

“我?”他瞇起眼。

隐忍了七年的不满终于在这一刻决堤。

“你以为我这七年来好受?你不是那个站在书房里看爸爸一夜苍老的人,也不是那个站在会议室里看着一堆股东和元老向你叫嚣的人。你两手拍拍一走了之,什么事都和你无关!那我呢?我又凭什么应该承担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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