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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间

冷冬寒梅 第25页

作者:凌淑芬

生命,又一次与贺家人交错汇集。

本质上,贺怀宇像霸烈的灼日,教她这类生长在阴暗地带的灰蛾,无法抗拒飞附的本能。当然,背后真义仍然和升大学的那年暑假选填志愿的心态相同。因为她知道,冷恺群绝对不会欣赏贺怀宇成为赏她一口饭吃的上司。

这么拙劣的抗拒方式。她想,她真的没救了。

平时他很少过问她找工作的情形,目前八成还不知悉她为哪间机构效命。管不了这么多了,等他发现了再说吧!

“编辑部办公室在隔壁那一栋,行政大楼七楼。”上工首日,服务台好心引导她一条明路。

循着服务人员的指点,她进入未来的栖身之所。另外叁位先到的同事清一色为男上,她淡而有礼的点个头打招呼,迳自找到标有她名牌的办公桌。

真好,拥有一个靠窗的桌位,浮云绿山嵌在窗框间,活色生香一幅山水尽。

同事之中,一位稳重型的男人若有所思的直冲着她瞧。天生讨厌被密切瞩目的感觉,她索性侧过身去,以身体语言拖拉出明显而遥迢的距离。

弄皱一池春水并非她的本意,所以办公室恋情列为她“十八禁”的榜首。

“你好。”果不其然,彼端的男人不再满足於只盯着她看,笑吟吟的跨越过她与人际的鸿沟。

“嗨。”恺梅淡然的笑了笑,故意装出忙着收抬桌面的样子。既然两个人是同事,表面上不好端起冷脸来摆架子。

“我就知道你不记得我了。”同事笑吐一句让人愕然的开场白。

他们认识?她向来不迷信巧合的,怎么会?

“我叫梁维钧。”他的眼神含着期盼。

“哦?”她完全没印象。

“来!把时光机驶回你高二的那一年。”梁维钓笑咪咪的协助她打开记忆库。“下学期的某天清晨,一个冒冒失失的毛头小子在你家门口站岗,要求和你交朋友,记得吗?”

竟然与当年惨遭淘汰的爱慕者同一间办公室,完了。老实说,每年在她家门口站岗的毛小子起码有两打,她如何能记得住每张脸孔?

“想不起来?”梁维钧忍不住摇头叹气,“没办法,你的追求者铁定如过江之卿,是我太痴心妄想了。”

沉默以今人尴尬的速度包围过来,害她暂时想不到合适的应答。

“冷恺梅,你仍然跟以前一样耶!静静雅雅的,不爱说话。”他玩笑性的拍拍她肩膀。“别担心,我不会再出现在你家门口站岗。如果被我老婆知道,怕不罚我跪算盘一辈子。”

“你结婚了?”

“对。”梁维钧笑得很骄傲。“而且我儿子这个月就要出来世面了。”

“恭喜你。”好险!她心里晃过如释重负的解月兑,唇角的浅笑总算融和了一点的诚挚之意。

“午餐时间,一起去员工餐厅吃饭吧!”梁维钧提出热诚的邀请。

她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无意和任何人维持太深入的交谈,即使同事也一样。

“人员都到齐了吗?”大门霍地被推开,贺怀宇进入编辑室,仍然和昔时一样飞扬明亮,从容自若。

梁维钧向她点点头,立刻回到自己的座位。

她吁了口气,总算不用再挖空心思去想推辞的理由。

“麻烦各位坐到中央的编辑台来,我们先召开第一次的编前会议。”贺怀宇主掌院内的人事,又挂名院刊的发行人,所以编辑部等於直接向他负责。

在笔试的过程里,贺怀宇便知晓了她前来应徵。两人虽然没有特意约定过,但在工作场合,他们很自然的保持上下属的距离,并未漏出彼此熟识的讯息。

人员往中央的长条桌集合。

贺怀宇坐入长桌的首位,毫不拖泥带水,直接切入正题。“我们先利用短短的十分钟……”

他正说着,身后的门推开了,姗姗踏入一道瘦削的纤影。

恺梅微感纳闷。编辑部不是只应徵了四个人吗?

她特别关注迟来的同事几眼。女的,而且年纪与她差不多,好极了!多添一位女性同事,旁人的注意力才不会集中在她身上。不过这位女同事实在有点……不修边幅,衣服皱巴巴的,鬈短的头发飞翘如刚让风吹拂过,不过长相有点眼熟。

“你迟到了。”贺怀宇不悦的阴黑了眉眼。

“塞车。”女同事耸了耸肩,没把他的雷公脸放在心上。

“既然大家到齐了,我们先做一下自我介绍。”贺怀宇先粗略解释自己的身分,然后翻开人事档案夹,查对一下在场的五位新人。“在场的五位分别是梁维钧、罗焕朝、赵自源、冷恺梅、方璀璨。”他抬起头。“请诸位依照以上的顺序概略介绍一下自己。”

听见耳熟的称号,她更留神的打量女同事。“方璀璨”这个名字极为特殊罕闻,同名同姓的可能性很低,八成是同一个人。呵,况且方璀璨的长相仍保留着国小时期的特徵,只要多留意几眼,很容易记认起来。

先是梁维钧,后有方璀璨。人生何处不相逢,原本各自天涯的故人,却於若干年后集合在同一间编辑室里。新环境里出现旧友,总比全然的陌生要好。

“我叫冷恺梅,今年刚毕业。”轮到她,两句话便道完平淡的前半生。

方璀璨仍然一脸困困的渴睡模样,显然尚未认出她。她微微一笑。

也难怪。这迷糊虫打小学开始,神经就比国旗粗。要是真记忆得起来,她反而意外。

编前会议足足持续了两个半小时,并且选举出代理组长,梁维钧的和气稳重颇为讨好,毫无异议的被陷害了。

“方小姐,麻烦你跟我出来一下。”也不晓得为什么,贺怀宇一转对着方璀璨,俊脸便阴阴臭臭的。“其馀各位请开始进行你们被分派的工作。”

可惜,她本来打算和老同学浅谈几句的。

“哈罗!”另一位男同事晃过来,想找美美的女同事搭谈。

恺梅敷衍的笑一笑,故意忙碌的收拾着开会笔记,迳自回到专属桌位。

一楼的大广场,偶有几声尖锐的救护车鸣声腾上云霄,为空气凭添几许激动。生与死的戏码正在邻隔的建物内交替。而她,误打误撞,竟选中一处与死亡最接近的工作环境。

人的一生便纠葛在迎生送亡的路程中,幸运与否,只有上帝能决定。

她偏首瞧望着窗外,苍天里,浮云冉冉,一股气流拂向鼻端。

玻璃窗没关紧,竟让风儿吹了愁绪进来。

***

接近下班时间,天空淅沥沥地飘下雨。

早晨出门前,天气仍然晴朗乾净,她临时也没想到应该带伞,看样子只好搭计程车回家了。

“下雨了?”身后的梁维钧陪她一起愁眼对天色。“糟糕,公车站牌没有避雨棚,铁定又要淋了整身湿。”

“你搭公车上下班?”她微感意外。一直以为,成家的男人养部车子是天经地义的事。

“对。”梁维钧不好意思的碰碰鼻头。“我和老婆正在攒存育儿基金,所以把买车的钱省下来。”

“哦。”淡淡的飘红染上她脸颊,希望不会被认为势利眼才好。

“这年头,养一部车的开销很大呢!撇开什么燃料税、牌照税、中华民国万万税,光车子本身,即使售价较为便宜的款式也要四十万左右。”梁维钧好脾气的笑谑她。“还是当女人好,只要找个“车夫”就搞定。”

她怔怔的听他分析,缴税,买车,开销,钱。

从小,出入即有司机、轿车载送,最后还是因为宾士车太招摇,她不愿意引起同学欣羡的关注力,才提出要搭乘大众运输系统。尽避如此,心情躁闷时,举手招来计程车长驱回家也是常有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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