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没错啦!我只是没想到易茗会以这个笔名去其他杂志社使用。”
“废话!”易茗怒不可遏。“我姓‘易’名‘茗’,为什么不能使用自己的名字?”从头到尾,欣琳不晓得自己对于哪些事情比较心痛,是上司的翻脸不认帐,或者同僚的变节。
“反正易茗背着公司,偷偷和外人合作,就是她的不对。”梅先生一口咬到底。“至于你,谢欣琳,你公私不分,居然包庇她,更是令人无法原谅!”
“好了,易茗……别和他们说……”欣琳泣不成声,拼命拉好友衣袖。她只要情绪一激动,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好吧!玩完了。易茗懒得多说,从随身包包掏出一份透明纸夹。
“梅先生,我和《俪人》签了一年的专栏作家合约,这里是我目前完成的专栏稿数,目前还有几篇,我会在两个月之内交完。”包包一背,她侧头向好友招呼。“欣琳?”
“两位梅先生,白小姐。”欣琳收干泪,站起来深深一鞠躬。“你们指责得很对,是我疏忽职守,我提出辞呈。”
欣琳偕同易茗潇洒地掉头就走。
※※※
下午三点,仁爱路上,林荫依处。欣琳、易茗两人晃荡在台北街头。
易茗担心地瞄她一眼。“你还好吧?”
“嗯。”欣琳呆呆地点了个头。
“《风情画》的主编约我喝下午茶……”易茗实在很不放心她的消沉,“小琳,一起来好不好?”
她摇摇头。“你去忙你的吧!不用理我。”
“要不然打电话给周宁夏,约他出来陪你。”
她又摇头否决。“人家很忙,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不要麻烦他。”
“你为何这么说?”易茗很讶异。“是不是你们吵架了?”
“没有啦!你别乱猜。我和周宁夏只是普通朋友。”欣琳烦躁地挥挥手,率先站起来走开。“我想四处晃一晃,改天再见。”
“小琳……"易茗轻唤。
欣琳摇摇晃晃,头也不回地直去。
天下之大,她竟然想不到一个好地方暂时栖身。横穿仁爱路,走上忠孝东路,午后的商业街购物人潮较少,来来往往的小贩、上班族彷佛没有生机的木偶,匆匆来,匆匆去。
能去哪里呢?回家吗?可是她不想一个人待在那间小套房里,虽然是大白天,却显得孤独。
欣琳停下步伐,盯住骑楼下的公共电话.在她意会过来之前,自己已经执起听筒,聆听电讯接通的讯号。
“周向律师联合事务所,您好。”总机专业而甜美的声音传送过来。
“麻烦请转周律师办公室。”
“周律师出去开庭了,请问小姐贵姓?需不需要我为您留话?”总机小姐礼貌地道。
“不用了,谢谢。”她挂上话筒。
周宁夏在忙呢!可是,她想和他说话。
欣琳决定再试一下,这次是他的行动电话。
“喂?”简短的招呼声扬进她耳里。
接通了。她不晓得怎么回事,欣琳一听见他的声音就想哭。
“喂?”周宁夏又唤,语气多了几分不耐。
“嗨,是我。”她咽下喉头的硬块,勉强开口。
“欣琳。”温和的语音立刻取代不耐烦。“我试过打电话给你,一直联络不上。”
“噢。”她的鼻子酸酸的,一时不敢说太多话,免得泪水冲溃了堤防。
“你的声音听起来重重的,是不是感冒了?”他敏感地察觉出她的异样,直觉与早上她请病假的原因牵扯在一起。
“有一点……”她吸了吸鼻子。“你今天有没有空?”
你是不是永远都这么忙?
你可不可以过来陪我?
你送走的那个女人是谁?
你到底在不在乎我?
“今天可能不方便。”周宁夏温柔地回答。“找易茗陪你去看医生好不好?我晚上再打电话给你。”
欣琳的心消沉下来。
“没关系。”她强笑。“你去忙你的吧!”身后有人叫他,周宁夏必须收线了。
“答应我你会叫易茗陪你一块去看病。”他隐约感觉出她今天的情绪特别异样。
“不用了,我又不是小孩子,干么看病还要找人陪?”她故意装出爽朗的语气。“我要挂掉喽!Bye-bye。”
“欣琳!”他忽然叫她。
欣琳停顿住动作。“嗯?”他迟疑了一下。“昨夜,你有没有跑来找我?”
“……”几秒钟的沈默之后,她才状似迷惘地回答。“没有啊!你为什么这么问?”
“没事。”他温和地微笑。“再见。”
两人收线。
“周律师,该出庭了。”他的助手再次提醒。
“我马上来。”周宁夏放回行动电话,走进休息室开始穿着律师装,为开庭事宜进行准备。
至此,他终于确定了一件事。
昨夜那个熟悉的背影,真的是欣琳!
※※※
“小琳,你现在在哪里?”易茗频频在话筒彼端呼问。
“高雄。”透过长途电话线,她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失真。
“你一声不响地跑到高雄去做什么?”易茗快扯光头发。“要离开台北之前为什么不通知我?你晓得我有多担心吗?我还以为你一时想不开,跳河去了。每次经过警察局都考虑要不要进去申报失踪人口,或者去指认无名女尸。你太不够意思了吧?”
“对不起啦!”她偷偷南下,溜到高雄的同学家,已经有两个星期了。
最近两个月内发生太多事情,直接冲击著她的生活,已经把原来的步调都打乱了。她需要一段清静的时间,将诸事理出个头绪。
事业方面的骤变,那也不消提了。
靶情上,她在很短的时间内结识一个男人,又在更短的时间内和他进展得相当迅速,如今,也在短短的一个夜晚发现了自己对他的不了解。
真的,除了周宁夏是个律师,以及他们交往过程他偶然提起的琐事,她几乎不晓得他的背景,他的过去,以及他是否仍有其他同时在交往的女友。
千头万绪,俱都是乱纷纷的。
她跑来高雄之后,确实刻意地推延与他联络的时间,至于易茗那边,她就觉得有点抱歉了。
“周宁夏每隔三个钟头打一通电话过来骚扰我,逼问你的下落,我连个屁也说不出来!”显然易茗是真的被他们两个惹毛了,才会连粗话也搬上台面。
“他……有没有说为何找我?”欣琳迟疑地问。
“我问过了,他也讲得含含糊糊的,只说你可能误会了什么、或者可能看见了什么鬼东西!哎呀!反正我也听不懂。”易茗粗鲁地道。
“误会?”欣琳一愣。
周宁夏为何会这么认为?莫非那一夜他瞧见了她?
“我求求你回通电话给他!别让他再施展那套逼问证人的手法。”易茗被卡在他们俩中间,简直快疯了。
“知道了。”她嗫嚅道。
“喂喂喂,先别挂断,你何时要回台北?”易茗生怕她又失踪。
“可能再过一阵子吧!”她也不确定。“反正我又不急着回去上班。”
“那好,把你的联络电话告诉我。”易茗拿出纸笔。“你住在哪里?”
“我姑姑家。”欣琳回答。“三天前,他们举家参加美西七日游,我正好帮忙看家。等他们从美国回来,我再飞回台北。”
“好吧!”收线前,易茗不忘叮咛。“记得,打通电话给周大律师,你们俩的事情应该自己解决,你一味逃避也不是办法。”
欣琳怔怔瞧着话筒,当场犹豫起来。
晚上七点,不晓得他回家没有。
电话假若接通了,她实在不晓得应该和他说什么。她的思绪尚未整理完毕。
然而,易茗说得有理,她应该自己应付生活中的难题,而非害好友夹在中间难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