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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老的恶作剧 第15页

作者:凌淑芬

昂责人被他的追根究柢问得有点下不了台。自揭疮疤终究不是光彩的事。

“因为检验结果显示﹐标明为萧小姐的血液样本中﹐含有极微量的DNA组织不应该出现在人体内。”对方不情不愿地吐露。

“哦﹖”王鑫感到焦虑的因子在他体内活跃起来。“那些DNA可不可能是出于某种病变引发的结果﹖”

“这就是重点﹐王先生。”负责人苦笑。“那些DNA组织本身相当正常﹐并没有任何危险性。我之所以宣称它们不存在于人体﹐是因为──这些DNA只可能出现在动物的血液组织。”

他心中一动。“什么动物﹖”

“犬科动物。”负责人说明。“经过我们的检验师进一步分析﹐异质细胞的构造与狐狸的血液样本完全符合。”

狐狸﹖

“人类的血液怎么可能出现狐狸的DNA﹖”他失声叫出来。

“问得好﹐所以我们才认为萧小姐的血液样本受到污染。”负责人诚惶诚恐地提出解决方案。“无论如何﹐为了弥补本中心的疏失﹐请你接受我们的请求﹐让萧小姐再做一次血液检验。”

“……过几天再说吧﹗我会请秘书另行和你联络。”他匆匆切断通讯。

无数个荒谬的联想在王鑫脑海里奔放闪动。

繁红的体质与常人不同﹐他心里早已有了谱。过去几天﹐他们的关系已经步入异常亲密的领域。他并不是一个矫情的男人﹐一旦“要了”就是“要了”﹐毋需再抬出装模作样的忏悔貌﹐而繁红这种奇异的天性﹐自然也不会受囿于世俗礼教的矜持。

在每个耳鬓厮磨的夜晚﹐当极致的那一刻到临时﹐他可以清晰地察觉到﹐她的雪肌玉肤呈现一种难以形容的毛茸感﹐彷佛温婉地蜷缩在他怀中的小动物。

狐狸的血液。繁红。

身处世纪末交界的年代﹐人们再去迷思那些“山魁”、“狐祟”的传说﹐似乎违反了现代的科学观点。但──繁红身上呈现的异象又该如何解释呢﹖

狐狸。狐祟。他思及自己很可能是与一只“皮毛动物”燕好﹐突然觉得怪怪的……

“王鑫﹖”梁依露叩响房门﹐也唤走他皮下窜耸的鸡皮疙瘩。

“你来了。”他整肃漫游的神思﹐回到眼前的公事会谈。“今天我们预定和一家订购完成品的厂商进行议价﹐对吧﹖”

梁依露的外观永远保持精干强势的明艳﹐短发服贴着她的完美颅形﹐亚曼尼高级套装将她的身材包裹成专业的塑像。他当然赞许依露的办事能力﹐也欣赏她明快爽朗的个性──这是以同业与朋友的立场来考量﹐至于当个“亲密牵手”﹐那就值得观望了。况且﹐以他敏锐的直觉力﹐他几乎可以认定依露对他并不存在着男女关系的遐想﹐毋宁说是考虑到现实环境而将他视为完美的伴侣人选。

“史琨耀的公司在美国华人界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听说暗地里与某些华裔帮派颇有些牵扯﹐幸亏我父亲和他的交情打得好。因此﹐除非他开出来的价钱太离谙﹐老爸希望我能将货物批给他﹐省得日后产生其它纠纷。”办公场合﹐她的口吻除了公事化﹐不会再透露任何私情。

“史先生应该在五分钟前进入这间办公室才对。”他有些不满。商场上最忌讳迟到、早退。

“他确实已经到了。”梁依露忽然将鼻端埋进公文夹里﹐语气状似不经意。“我刚才在大厅遇见史先生﹐他好象与萧小姐闲聊得相当愉快。”

“繁红﹖”他愣了一下。她明明应该等在饭店里的。

“对呀﹗”她的口吻更漫不经心了。“纽约商圈﹐谁不晓得史先生最偏好与绝色美女交朋友。”

“偏好绝色”的说法若加以简化﹐就等于“”。

王鑫霍地站立起来。

“请你稍等一下﹐我马上回来。”

加农炮爆发第N颗铁青的火弹﹐目标直指一楼大厅的美艳狐狸精。

好死不死的﹐一出电梯﹐繁红笑吟吟的娇态立即映入他阴郁的眼﹐非但如此﹐一名五十来岁、身材略微发福的中年男人正执着她的玉手﹐食指还过分的在她掌中画过来、滑过去﹐充满了暧昧的性暗示。

“史先生﹐繁红﹗你们在这里做什么﹖”愠恼的喝声中断他们两人的闲聊。

“王鑫。”她犹未察觉第三次世界大战即将爆发﹐语笑嫣然地向他打招呼。

王鑫冷着眉、寒着脸﹐正眼也不瞧她一下﹐甭提听她陈述完毕了。

“史先生﹐您所约定的会谈时间似乎过了。我和梁小姐正在等候您的大驾﹗”通常他不会将喜怒太形诸于颜色﹐然而是对方不讲义理在先﹐他也没必要顾及史胖子的面子问题。

“失礼失礼。”史琨耀咳嗽一声﹐顷刻间摆出大家长的派头﹐不情不愿地步向电梯等候区。“萧小姐迷失了方向﹐请我指引她一条明路﹐没想到话匣子一开就忘了时间──我这就上楼去。萧小姐﹐希望日后有机会再为你解惑。”

“你过来。”王鑫朝大厅角落偏了偏下颚﹐示意她拎着脑袋来参见。

电梯门渐渐合拢﹐史先生兴味浓厚的狼眼随即被划归另一个空间。

同一栋商业大楼的上班族﹐来来往往穿梭于正厅﹐眼角余光很自然地落向在暗处争执的两位东方人。繁红的外表本来就显眼﹐再加上王鑫的长相、体格也不逊于轮廓深刻的西洋男子﹐欲回避旁观者的注视本来就相当困难。

“你以为自己在干什么﹖为何让陌生男人胡乱模手模脚的﹖”王鑫二话不说﹐轰隆隆的弹药倾巢而出。

“我也不晓得。”繁红姗姗地迎上来﹐困惑程度并不亚于他。“陌生先生在大厅『捡』到我﹐听说我找不到地方﹐就很热心地要求看我的手相﹐指点我一条明路。”

“我明明吩咐你留在饭店﹐没事不要出来闲逛﹗”他低吼。“你可明白单身女子在纽约迷路会遇上多少奇奇怪怪的人﹖”

“对﹐他确实很奇怪。迷路和看手相有什么关系﹖”繁红的黛眉凝成肃穆的线条。“你以后不能再骂我听拗别人的意思了﹐他的程度比较严重﹗”

“别转移话题﹗”他的火药味已经呛出浓烟。“我问你﹐你干嘛穷极无聊地让陌生人搭讪﹖”

“没有搭讪呀﹗我不晓得你的开会地点在哪一层楼……”

“你知道我的开会地点做什么﹖”他吼出来。

好几双眼珠子瞄向他们的方位。

王鑫深呼吸一下﹐提醒自己﹐他们所处的地理位置太公开﹐仅适合进行“和平”的争论。

并非他不让繁红前来公司﹐而是﹐英文之于她可比雷声之于鸭子﹐有听没有懂﹗她在纽约又人生地不熟﹐谁晓得随随便便出来乱晃会发生什么意外。

繁红尽避思路比较迂回﹐却不迟钝。王鑫暴躁的怒气让她很莫名其妙﹐而且﹐受到伤害。

“刚才有人送东西到饭店……”她头低低的﹐掏出一封国际快捷的急件。“你的信。”

若非有急事﹐她也不想多跑这一趟呀﹗

为什么他工作的地方禁止她涉足﹐而梁小姐却可以去呢﹖他在台湾或者饭店里﹐不是这样蛮不讲理的。

“你冒着迷路的危险、穿越大半片市中心﹐只为了送这封信给我﹖”他不可思议地问。

“上面标示着『极速件』。”她清灵的眼漾着迷蒙的水光。

“无论多急也能等到我回去再处理。”王鑫多少自觉他的话太冲了﹐努力想和缓下来。

“钱秘书早上打电话来﹐说你赶着拿到里头的文件。”她咕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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