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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醉夏未央 第10页

作者:晓蓓

她不明就里,身子一被制住便拼命地挣动起来。竺薇足下使力,浮出水面,嘴里吐出老大一口湖水,喘着气叫道:“还乱动还乱动!再动就把你按进水里!”

吼完之后,她蓦地一静,止住了挣动由他抱着。

竺薇是从她身后抱起,此时望不到她的神色,只觉怀里这具小小身躯在止不住地抖,不知是为这冰冷的湖水,还是为着别的什么。

这战栗感染了他,他只觉心怦怦乱跳,心下流窜着无数的疑窦,却来不及一一问出。

抱住她的身子,慢慢朝着湖岸泅了过去。

“你这姑娘,就是不让人省心。”竺薇喘息着上了湖岸,呼吸略定,方才问道:“你是怎么回事?不想活了吗?”

她不搭腔,抿紧了嘴角挣动。

衣衫尽湿,肌肤隔了薄薄的衣物相贴。竺薇的脸皮微烫,抿紧了嘴唇偏不松手,“还挣什么挣!若不是救起你,你现下早就做了溺死鬼。”

她充耳不闻,挣扎不休。

竺薇失力之下,两人一道跌进了灌木丛里,一时狼狈不堪。

半夏一倒地,便屈身呕出几口水。竺薇瞧得不忍,伸手拍抚她的背。

良久之后见她渐渐平息,竺薇吁出一口长气,“你这人,打从我头一回见你,心里就起疑。你若不是瞎子,便是聋子,再不成就是一个心志不开的疯子!”

她咳声渐止,手背拭着嘴唇,仍是不抬头。

竺薇松开手,坐到一旁,“倒是说来听听,你是中邪了还是撞鬼了?喊你也不听,怎么就莫名其妙跳了湖?”

半夏没有抬头。

竺薇目光一动,落到了她身上,突地愣住。

她衣领都破了,露出了半边的肩头,颈上有两道血淋淋的划痕,耳下有青紫印迹,嘴唇上也多了被噬咬过的痕迹。

“这是怎么回事?”竺薇瞧得心惊肉跳,“这是谁干的?”

她不吭声,站起来就走。身子颤着,刚走出两步腿一软,重重跪到了地下。

“半夏!”竺薇回过神,从未有过这样的气急败坏,全然失了风度,上前紧紧抱住了她。

第五章罪化(1)

是夜,几个人连晚膳都不曾用过。

半夏被竺薇带回去就半昏半醒的,身体烫得好似融蜡。

竺薇吩咐了温泉山庄下人去寻大夫,可是周围十几里荒无人烟,又哪来的大夫?正牌大夫原是有一个的,如今病得神志不清的也是她。

竺薇守在半夏床畔来回踱步,面沉如水,道:“诸青,去喊来船家,咱们这就打道回府。”

诸青不敢多言,只应承下来急忙去打点。

半夏正昏昏欲睡,竺薇慢慢走过去,低头瞧了她半晌。

她狼狈得不能再狼狈,唇是肿的,颈子被抓破了,衣衫都被扯得几不蔽体。竺薇屏住呼吸探出指尖,在触到她嘴唇的那一刻,又如同触电般缩回。

发生了什么?究竟发生了什么?

竺薇隐约记起下午酒酣之时听到了些微动静,心下一沉,转身出房。

他出了房门,径直去了竺兰的榻房。

灯花微闪,八小姐竺兰正伏在桌前托腮看书,见竺薇进了门,头也不抬道:“我已派人送了晚饭。半夏她吃了吗?”

竺薇不语,慢慢靠近她。

竺兰抬了眼,一迎上他如水般沉沉的面色,神色动了动,“七哥,你有话要说吗?”

“你对半夏,做了什么?”竺薇盯住这个妹子。

竺兰先是不搭腔,脸颊处却慢慢晕开两朵病态的绯红,过半晌才抿起嘴角笑了,“她对你告了状?”

竺薇心里咯噔一下。

半夏受那刺激,果真是——是因为竺兰吗?

这是为什么?竺兰是为了什么?她不过身子弱脾气坏,平素从不曾打骂丫头,断不会把人伤成这样。

她对半夏……究竟做了什么?

轻轻抽气,竺薇把这疑虑问了出来。

竺兰听后抿了嘴,嘴角弯成月牙儿般柔和的弧度,“我说七哥,这些书都是你送我的,自己却从来都不看的吧。”

竺薇见她还在东扯西扯,一个发狠把她手里的书夺过来,丢到了地下。

竺兰瞧着,又是微微一笑,“七哥,枉你虚长了这么些年,那些个情啊爱的还是半窍不通。”她说着这些让人听了脸红耳热的话,神色出奇柔和,近乎妖异的柔和,“这些年,你心里都没存什么人吗?七哥,我且问你,你有没有试过想着一个人,想着见她,见了她便想她留下来,只想和她处在一块,只想和她亲热……这也是不对的吗?”

竺薇怔怔瞧着这个妹子,这个——他从来就不懂的妹子。

这算什么,这算什么?

竟是这般难以启齿——这近乎妖异的情意,有关道德,不合伦理的情意。

“你对她……”竺薇开了口,喉咙喑哑,不知如何接下去。

竺兰也不曾接口,她轻轻地以指甲轻叩桌面,笃笃,笃笃笃——倒像是要把竺薇那未完的话给生生催将出来。

连夜赶回鸢都城内,依然是坐船而归。夜间的船舱外是习习清风,抬头只见皓月当空,除却水声只闻一片静谧。

三更天,半夏躺在舱中,额上附了一块浸了冷水的白手巾,是为着退却她身上的高温。竺兰早就挨不住疲倦睡下了,人就卧在半夏身侧,从背后里伸出了双臂把半夏团团抱在怀里,睡梦中眉头却是舒展的。

她明知半夏病得十分之重,见了却毫不忧心,甚至带了三分诡异的喜色,趁半夏病无知无觉便把她紧紧拥到怀里,再不放手。

她那股异常的喜色让竺薇望之心惊。

倒像是……倒像是期许着陪她殉死……

竺薇心下茫茫地缩紧。今日种种已让他震惊难当,竺兰平素里只是坏脾气,她自小病弱,却始终有求生意向的,绝不至……不至病态至此。

相较之下,半夏那睡容方是真正平和,只是唇上颈上的伤痕太过鲜明,衬得越发荏弱。

竺薇定定望着。

一方是他的小妹,另一方,却是连日来让他莫名揪心的人儿……此情此境,他不知如何寻到一个两全的法子。

船在丑时泊了河岸,换坐马车行回竺府。

那夜竺薇并没有把病中的半夏送回福安堂,而是令诸青去请来了巫马师傅,亲自救治他的徒儿。

巫马先生瞧了徒儿烧得起了療泡的嘴唇,竟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只平平地说:“只是受了风寒,并无大碍。”随后开了方子便出了府,并无久留。

竺薇冷眼旁观,显见这对师徒关系极为疏离。

一团一团不解的谜浮上来纠缠不休,令他心神不宁,只恨不得把半夏摇醒了,亲自问询于她——

她,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一并相依为命了十几年的师傅,对她全然不见关护;而与她相识不过两个多月的竺兰,却对她执念入骨,心神大变?

是夜,竺兰来探望半夏。她对竺薇的疑虑眼神只作不见,只说是要半夏去她房里养息。

竺薇听了冷冷一笑,“你以为,她醒来后会乐于见到你?”

竺兰手抚到半夏的面额上,半天不动。

她神色是奇异的柔和,嘴里喃喃说着什么。

竺薇没听清,也不想去听。他拂开竺兰的手,把昏迷不醒的半夏抱了起来,送她去了离自己主屋不远的客厢房安顿。

之后的时日,半夏身上的温度时起时落。病情不见好转,也不见恶化。

竺薇心急如焚,不得已再次把巫马先生请来。

其答复却与上次如出一辙。

如此过了将近半月有余。

这日半夏清醒了小片刻,竺府的丫鬟趁时煎了药送来。

“药方是先生配的?”半夏望着碗药。

“是。巫马先生刚刚又来过,七爷正送他回去。正是他诊过了姑娘病症,给配了药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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