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萌爷(上) 第25页

作者:雷恩那

琴音从他指下流泻,右手连作托、擘、抹、挑的指法,清脆明朗。

待他示范完一小段,按弦顿下,孩童们倒也乖觉,十根肥肥短短的指很努力学着他的指法,将他方才所鼓的琴音重现。陆世平微惊,顿觉‘凤宝庄’琴馆里教出来的小琴徒们确实不错,仅听过一次的琴音,竟能鼓得八、九分像。

便如此鼓一段、听一段,苗三爷双耳需一次听辨二十多张琴,从她所在位置瞧去,恰见他低敛眉目、凝神细听的神情,玉面侵红,俊唇似有若无轻勾愉悦的一抹……她看痴了,不知自己亦勾唇傻笑,因极爱他此刻模样。

他所鼓琴曲一共七小段,分段听过后,他撤下双袖。

陆世平见状,忙起身靠过去,尚不及出声,他已淡淡吩咐——

“领我去第一张琴案。”一掌探近,模索着握住她的胳臂。

“是。”她悄悄调息,只希望心音不要过响。

第8章(2)

她领他下了教席,从前头右端第一张琴案开始“个别教授”。

敞轩内再次静到几能听辨银针落地声,就见坐第一个位置的孩童粉脸仰得好高好高,含水眼眸亮晶晶,既紧张又兴奋似的。

“第三段曲音,还记得吗?”苗沃萌面上无笑,但温嗓轻和。

“记得!”声亮答道。

“那你再试一回。”

孩子大声应好,小手已摆出架势,指法虽生涩,琴音却精准。

听过后,苗沃萌微微领首,指点过孩子的指法转换后,随即又抓陆世平的手走至第二张琴案。

一个个点出不足之处,别人的不足或许亦是自身该留意的缺点,而别人厉害之处,自个儿更该学习仿效,这般教授甚费功夫,却能让孩子们有所警悟。

陆世平静静当他的引路人,听他以温和言语一针见血地点出孩子们较弱的地力,且极具耐性说解,即便有孩子紧张到手指僵硬,鼓不出他要求的指法,还吓到当场哭了,他也没作怒,但俊逸五官倒是僵了僵,像也吓着了。

孩子哭声好响,八成传到楼下大堂,她都瞄到馆主在接梯口那儿探头探脑了。

“三爷笑一个。”她忽地靠近,几是贴在他耳畔催促。“快笑啊!”

温息陡然暖耳,苗沃萌胸中一震,肤底红潮便欲窜出。

陆世平见他依然僵着,而那孩子的惊哭完全没要停止的迹象,再环顾敞轩里,三、四个年纪较小些的孩童竟也瘪起嘴、抽着鼻子……

“三爷不笑,其它孩子可要跟着哭了!”她着急低语,根本没留心小嘴有多贴近他的耳,更不及留意他的脸红过腮。

下一瞬,他发烫的耳又觉她气息烘拂。

“三爷得罪了!”

得罪……得罪什么?尚未回神,他嘴角已遭两根指儿轻按,往上一推。

“笑了。瞧,他笑了。没事的,不哭了,不哭喔!”

砰砰磅磅——

接梯口那儿似乎有人滚落,只听底下一阵小骚动。

而楼上这儿,原先的骚动却在瞬间静下。

孩子哭声骤然消停,瘪嘴的忘了瘪,抽鼻子的也不记得抽,二十多双稚眸瞠得圆滚滚,看着苗三爷俊脸上的“笑”,亦是直到这时,他们才留意起她这个敢对主子“动手动脚”的丫鬟。

几个孩子朝她怯怯笑了,看她的眼光多了分好奇。

她唇一扬,不禁回笑两声。

然,待她眸光回正,近近对上那张遭她折腾的俊庞……苗三爷迷蒙的眼似生寒又似窜火,“看”得她气息陡窒。

“你还想得罪我到何时?”他嘴角受制,说话时语调冷冷,语音有些不清,但两片薄唇勉强嚅动的祥子……很、很滑稽。

陆世平自然不敢再笑,很快撤了手。“请三爷见谅。”

他冷哼一声,举袖揉揉嘴角。

指尖微潮,似沾上他唇内津液,她悄悄蜷指成拳,再去看他时,终察觉他脸肤偏赭,霎时间异样感觉淌过心田。

她有种“逗弄到他了”的欣悦感,即便他板着脸,却觉他不再那么淡漠、不可捉模。

苗沃萌轻轻地甩袖,没再理会她,竟是矮来,坐在那个好不容易才止住哭声的孩子身畔。

陆世平微讶地扬眉,见他借用孩子那张较小的七弦琴,秀指优雅有力,为孩子再次示范指法。

他待孩子依旧淡淡不苟言笑,但极具耐心,直到那双肥润小手愿意试探地在琴弦上拔抚,琴音犹僵,然已抓到诀窍,他才起身。

两人像养出了某种默契,他甫动,她便把手臂递去让他握住。

心热悸动,在这一刻。

觉得能与他这样亲近,能瞧见他种种面貌,尽避他私下端起主子架势欺负人时很是可恶,她依然心甚欢喜。

对他起了非分之想,一开始察觉时,羞惭盈于心内。

可后来明白了,她对他并无丁点奢望。

苗三爷之于她是一道太高、太亮、太灿烂夺目的光,偶尔与光交集,她知道心软情动是怎么回事,却从未想过要抓住那抹灿阳、追逐那道明光。

所以也就坦然了自己的非分之想,内心一片清明。

她喜欢他。

如此而已。

***

一早来到琴馆,琴课结束时已近午寸。

原本安排仍从琴馆后门上马车,但苗家护卫急急挡住了,说是后门突然堵了一大群文人学子,携琴而来的人还不少。

那些人大抵是一早就挤进琴馆堂上久候,却只闻二楼教琴之音,无法见苗三爷一面,知他欲离去,又见苗家马车停于后门,便蜂拥而上。

“三爷,要不改走前门?现下大伙儿挤在后门,前头倒是清空了。”馆主道。

于是一名护卫前去知会等在后门的车夫,陆世平引着苗沃萌跟随馆主快步移往前头,也不敢大剌剌地等在大门口前,而是避在琴馆左侧一条巷内。

见苗沃萌面色有异,她低眉沉吟,便问:“被围、被堵、文人学子们争相一见,三爷每回来琴馆授艺,不都如此吗?”

“平露姑娘……”她虽是丫鬟身分,但馆主见苗沃萌对她甚依赖,再加上今日小琴徒大哭,被她使了“对主子大不敬”的手段哄住,因此对她言语时,便也多几分敬意。“三爷每回过来,确实有许多人争见一面,但今儿个人多得有些过分了,而且不依不饶的,还堵门围车呢,这可太不像话!”

陆世平闻言亦微蹙眉心,不待她多想,守在小巷前的护卫已扬声道──

“三爷,有群人往这儿冲来!”

一时间脚步声杂沓,由远而近,许多声音嚷嚷——

“在那儿、在那儿!”

“苗家三爷出来了呢!”

“唉哟,别挤啊!谁踩了咱的脚?”

“三爷!苗三爷!别拦着我!你谁啊你——”

陛主连忙冲至巷前,与苗家护卫一挡再挡。

护卫虽是练家子,这时也不好用武力逼退众人,只能采取守势,然苗家马车迟迟不来,文人底子的馆主终被推挤得东倒西歪,唉唉叫疼,此时要喊琴馆里的人出来相帮也已不及。

“跟我走!”陆世平见势态不妙,没让苗沃萌继续扶她小臂,而是反手一抓,稳稳握住他的手,拉着便往巷内跑。

先是慌意袭上心头,苗沃萌从未这般迈大步疾奔,更别说他如今失明,要毫无顾忌往前奔冲,实得克服内心惊疑。

但扯着他便跑的女人不给他半点迟疑机会。

他被迫跟随她。

盲杖不知掉在何处,当他意会到时,手中已空无一物,他能依靠的似乎仅剩下她,那只牢牢握紧他的小手。

许是如此原因,他强令自己定心,修长的指亦反扣她的秀荑,放任她带领,

她终于缓下奔跑,他感觉背贴墙面,心想她大概躲在转角正在探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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