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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你一世宠爱 第6页

作者:晓蓓

宇文欢敛眉,避开她的眼神。

他们不再交谈。宇文欢对满地的私人生活用品插不上手,于是他便去整理厨房和盥洗室。他做得很慢,像是刻意拖延时间。

等到一切整理妥当,宇文欢走到客厅,一看到室内布置,他就怔住了。

宇文欢很少会感到吃惊,能让他神色为之变动,那事自是诡异到一定境界了。

米关一切都没有假以他人之手,一切都是她亲自收整。她整理得很快——像是把另一个烂熟于心的环境完完整整地Copy过来,毫无变动,毫无犹疑,甚至她是出于潜意识,一切都是不自知的。

宇文欢心神微乱,伸手推开横在门前的小茶几。

米关抬头看了他一眼,迎上他复杂怪异的神色,不由得一怔。

米关顺着他的目光一一望去。渐渐地,她面色苍白起来。乐乐的火车模型摆在玻璃橱里,乐乐的冲浪板挂在墙上,乐乐的照片挂在床头……屋子里似乎充斥着乐乐身上那海浪般清爽的气息。

米关低低地申吟了一声,捂住了自己的嘴——她居然把乐乐生前遗留的东西全都搬来,放在和原先一模一样的地方。

这所房子看上去和原先并没有任何区别。

像是被层层荆棘包裹,一阵阵尖锐而又绵长的刺痛袭中了米关。大颗大颗的眼泪毫无掩饰地从面颊滑落,她悄无声息,泪落满面。

要她怎么舍得丢开——乐乐带给她一串最为缤纷闪亮的日子,她剪成一个个片段,贴心收藏。那串鲜活的回忆,她拼命去珍藏还来不及,哪里又丢得了。

她怕乐乐回来,会不认识这里。她怕乐乐不回来,留自己在一个陌生的屋子里。

“如果、如果那天他没有去工地视察……”米关发出低低的呜咽,“如果……他有戴好安全头盔……”如果,楼上的建筑工人没有一时失手让大块砖石砸落下来……

“他说过要陪我一世……怎可以就这样死去……”她蹲,终于呜咽饮泣——悲伤透顶的,孩子式的哭法。哭声里满是栖惶哀切和难以消失的恐惧。

宇文欢在旁边看着她落泪。隔着近两米的距离,他只能冷冷清清地观望。

安慰的话一个字都说不出。

第4章

十七岁——

在宇文欢的记忆里,那年夏天或许是他生命中最为燠热漫长的一季。

像是沾染到漫天流火,无数焦灼躁动的情绪流动在他的经脉里,没有出口,尤为肆烈。

那天,宇文欢站在露台上无意中往楼下一看,就见乐乐和小女朋友坐在花园里。那段时间,欢一见到她就会有白天变黑夜的感觉。身在暗处,他却定定地望着她,肆无忌惮。

宇文欢看到他们的身影半掩在浓密的凤凰树下。女孩正向她的恋人撒娇,她爬到他的腿上,两只小腿悬空晃啊晃,脸蛋贴在他的胸前又蹂又蹭,再天真的宠物也不会比她更热情。

明明离得够远,宇文欢的耳朵却仿佛听到了她低低的嬉笑声。没来由的,他只觉得心浮气躁。

欢旋身进书房。他平躺到清凉的柚木地板上,枕着胳膊闭上眼睛,努力让情绪平复。

意识半梦半醒间,他听到了门开的声音以及他已慢慢熟悉了的、踢踢踏踏的脚步声。

欢心跳无意识加快,却没有睁开眼。他听到书桌抽屉被翻动的声响,好像是在找什么东西。只是没几下,一切声响就静止了,对方似乎已注意到了躺在地板上的人。

欢依旧闭着眼,他在心里警告上帝:统统都闭嘴,让我清净!他不想张开眼,他谁也不想理会。

饼了几秒,欢依稀觉得有一件柔软的布料盖到了自己身上。她又认错人了吗?宇文欢迅速张开眼,冷冷地瞪过去。

见他张眼,她蓦地冲他一笑,牙齿雪白,笑容极亮。

下一秒,她便起身,轻快地哼着歌蹦蹦跳跳地出了书房。远远的,可以听到她在嚷嚷:“乐乐,乐乐,你的棋盘不在书房里!”

宇文欢慢慢地坐起身。他怔怔地坐在地板上,怔怔地看着覆在自己身上的薄毯。

那张毫无矫作、浑无心机的率真一笑,刹那成劫,如闪电般袭中了他。

那个没心没肺的丫头,她对人的好,从不掩饰毫无造作。她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完全是一个小女人。她不理智不冷静甚至不够坚强,她身上的缺点和优点总是以矛盾而又尖锐的对比性存在着,瑕瑜互见。一如她雪白的齿乌黑的眸蜜色的肌肤,如此鲜活明媚。

欢一直怀疑她是没有心的——她没有心,她不知道,自己一个看似无意的小小行为,会给别人造成多大的冲击。

就是那样的米关,就是那毫无矫饰的一瞬间,他原本已摇摇欲坠的城池顿时轰然沦陷。

自此,死心塌地。

宇文欢今天休息在家。

他随手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随手一翻,目光缓缓落定。

摊开的这一页,是卷下的一篇《惑溺》:“荀奉倩与妇甚笃。冬日妇病热,乃出中庭自取冷,还以身熨之……”

宇文欢静下心,来回默诵两遍,一瞬间便想了个通透。

一个叫荀奉倩的古人,和妻子的感情十分的好。冬天时妻子生病发烧,他就跑去院子里把自己身体冻得冰冰的,去给妻子降温。这样的珍宠,被称之为惑溺。

宇文欢盯着这两个字许久,淡淡地一笑置之。

这世上总有一个人,会让另一个人不可救药地为之迷惑、沉溺。

此时正值夏天,窗外烈日如灼。这样的季节,他总是不可控制地想起一个人。

这大半年,宇文欢每天有时驶在她上下班路上,有时半夜跟在她后面去墓园,有时悄无声息地泊在她之前所住的星河小区楼下,什么也不做,神色淡淡地望着五楼的窗口。

他什么都不做——他不会上前和她交谈,不会下车拦住她,不会上楼去敲开她的屋门。

他又什么都做——他跟在她身后,他总觉得她会遇上什么危险;他在旁边看着她,他认定这个笨丫头遇到麻烦不懂自我保护;她生病他就陪着,她想搬离原地开始新的生活,他就想也不想地把自己对面的一层公寓买下来,给她住。

现在,他和她只有两幢楼之间几十米的距离之隔,他却觉得仿若万里之遥。

宇文欢独自在家的时间已越来越多,他纯用电脑工作。工作时开始是在书房,后来他索性把书桌搬到客厅。工作间隙他偶尔会抬起头,下意识地望向对面的窗口。当天工作一结束,他仍是坐在那里,煮一壶咖啡,对付一本砖头似的书籍。

宇文欢偶然抬眼,看着对面窗口那被风拂动的米白色窗帘。他淡淡地闭上眼睛,想象此时米关的模样。

她定是穿着乐乐的大衬衫,像彷徨的猫儿一样光脚在屋里踱来踱去。她的寂寞没有人陪,她的生命,因乐乐的死亡而带了一个大大的空洞,再难填补……

宇文欢突然放下手里的书。

像是被什么驱使着似的,他起身到窗口朝楼下张望。不多久,就看到那辆破旧的白色小POLO旋风般驶出了小区大门。

真是个疯丫头!欢忍不住有些咬牙切齿。这世上,也只有这丫头能撼动他面无表情的脸。欢在心里向自己发出一级警告,他警告自己不要跟上去。

于是他转身进厨房,开始研磨咖啡豆。他打算利用这空闲煮一壶最完美的蓝山。

咖啡豆刚刚研磨完一遍,他就不受控制地丢下了一切。他去玄关处穿鞋,取饼车钥匙便开门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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