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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艳迷宫 第13页

作者:兰京

那最好,因为他们本来就毫无关联。这样,她溜走时就不会惊动到——

“妳在想什么?”

突来的深沉低吟,吓了她一大跳。他发现了她的盘算?

他直直瞅着惊魂未定的她,盯得很用力,像要搜出什么蛛丝马迹。

“我已经叫妳上楼两次了。”

啊!呃……“对不起,我只是想多欣赏这间屋子的布置。”

“是吗?”他由鼻孔一笑。

她心惊胆战地仰望等在楼梯上的他,这才意识到,眼前有比逃亡计画更大的危机存在:她又沦入和他共处一室的处境了。

糟了,怎么办?

在瑞士边境卢加诺饭店的“纯属意外”,又得重演?她不要!已经胡里胡涂做错了的事,她不想清醒地又再错一次,作贱自己的价值。可是,现在她还能怎么办?

他像是早已透视到她的心,淡淡呢喃。“放心吧。除非妳许可,我不会对妳怎么样。”

这项特赦,令她错愕。

之前那个误以为她是轻浮女子的魏君士呢?那个粗鲁狂妄的野人,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绅士?

“上来,我们只休息一下就去吃饭。”

朴实无华的卧房,没有什么金碧辉煌可言,也算不上宽敞,但卫浴设备齐全,布置十分居家而暖柔,是个会让人放松身心的友善居处。

“妳可以先洗个澡或什么的,我要到楼下上网。”君士抽出沙发上公事包内的Notebook。“这栋老房子的门锁都是旧式的,钥匙我带下去。我开门时会先出声,如果没听到我的声音门锁却动了,妳就搬椅子,用椅背抵住门把,大声求救,我马上赶到。”

喔,原来这种旧式门把可以这样御敌。那么等一下……

“别想把我挡在门外。”

她被前额倾近的寒吟吓到,连忙退后,紧张万分地瞪着他,他却还以她很陌生的神情。像是浅浅地好笑,又像是她想太多的幻觉:有点好玩似的,却又笼罩着惯有的深不可测,让她抓不准他究竟在想什么。

他该不会是在逗她吧?可是,又不太像……

她不知道自己顺着他离去的身影、盯着早已带上的门扉发了多久的呆,只知道猛然回神时,她有多懊恼于自己的笨拙。

他的手机就留在公事包内,为什么不赶快拿来用?

她仓皇搜出他的手机,再奔到浴室快快放水,霎时浴白发出热闹的蓄水声,热气蒸腾。她迅速褪下衣物,只围着大浴巾,香肩,一副正要沐浴的模样。

这一切不过是预防万一:免得他霍然闯入,突击检查,人赃俱获。

浴室的收讯好糟。她只好一面搜寻手机内资料,一面往卧房的窗户方向移动。

星夜满天,她却无心观赏。手机拨通的,不是她远在台北的亲友,却是——

“喂?阿道夫,我是吕迪琪。”

对方愕然,好像从不曾自魏君士的来电显示中听过女人的声音。

她快快交代清楚想请他帮忙的事。他也不多事、不多话,办得到的就OK,办不到的就拒绝。他不问他们目前的状况,也不好奇一下她到底想干什么。

发问的反倒是她。

“你和那女孩到布拉格之后,有追兵找上你们吗?”

“没有。”

“那有看到附近有什么可疑人物出没吗?”特别是义大利裔的。

“没注意到。”

显然,魏君士的顾虑根本是多余的,他们完全不需要跑到布达佩斯来闪躲追兵,直接在维也纳上飞机就可以回台北了。

她讨厌这种被唬弄的感觉,用不存在的敌人来恐吓她,跟着他疲于奔命。

她早就隐约怀疑,他是在小题大作,拿她来玩他对洁儿的报复游戏。又不是在搞情报战,哪会有什么追兵。她从这整出灾难的第一天起,就不曾看到过他宣称的追兵。

在米兰的豪邸饭店时,她从头到尾都没看到他所谓的义大利打手。即使翻越阳台外栏逃命时,她曾听到房门外有撞击声,但她还是不曾看到有什么。

逃到米兰火车上时,她曾瞥见到月台远处似乎有匆匆赶来的人影,但哪个月台上没有这种赶搭火车的光景?他由哪一点认定那就是追兵?

整个逃亡之旅,活像一场骗局。

在法兰克福机场,他们确实遭人追击,但那可能是他自己的私人恩怨,不一定与她有关,却把她牵连在内。

之后的赶往维也纳、分道扬镳,无论布拉格或布达佩斯,都没有他鬼扯的那些事,她却傻傻地被他拖着四处乱窜。

骗子!

“迪琪。”手机那方传来冷淡的低语。“我知道妳很想回家,想到甚至开始在胡思乱想,但请不要找错对象发泄情绪。”

她恍然大悟,自己竟对着手机在哭。

“对不起!我不是、不是在对你发牢骚!”

“我说妳找错发泄情绪的对象,不是指我,而是君士。”

泪人儿一怔,不懂。

“他如果知道妳在怀疑他、否定掉他这一路上的卖命卖力,妳就完了。”

“可是他的一切说辞都像空的,根本没这回事。”全凭他一张嘴,天花乱坠。

“迪琪。”门板外赫然传来敲门声。

她站在床边的窗户前,惊惶回头,却又被另一方的手机唤住。

“迪琪,我和那女孩在布拉格确实没看到什么可疑的人,但是——”

“迪琪,我开门了。”

“等、等一下!”

“我和那女孩负责带的那套假西装被偷了。”

被偷?!只偷西装却不偷钱包、行李等更明显的标的物?

“你确定是那些追兵偷走的吗?”只因里面可能藏有一幅画。

“我不确定,布拉格的治安向来不怎么样。”扒手横行。

“迪琪?”门外狐疑。“妳在跟谁说话?”

“我没有!我是在……”

“所以君士要是知道妳现在在谋画什么,他绝不会饶了妳。”

“所以君士说的都是真的吗?他也真的会带我回家还是又在——”

门板猝然开启,巨大身影堵住走廊外的光线,却堵不住紧绷的气焰。

啪嗒一声,手机掉落床边地毯上,通话中断。

完了!

她僵直地不敢动,定在窗前。他一瞬不瞬地,锐利地盯着她不放,两眼像要喷出火来,将她吞噬。

夏末的星夜,薄凉如水。远方浴室内仍在哗声大作地积了半池的水,氤氲热气浅浅弥漫房内,如梦似幻。她怯懦地伫立原地,哪里也不敢乱看,生怕不小心瞄了地上的掉落物一眼,引起他的注意,事情就真会无法收拾,前功尽弃。

但……现在的困局,又该如何收拾?

君士开门的剎那,她已经来不及藏手机了,只能任它掉落地面。但她同时掉落了另一样东西,成功地及时掩盖住这致命的破绽。

她掉落了她裹身的浴巾,此刻全然赤果,孤立无援。

包糟的是,她是在他敞门后才赶紧剥下浴巾,仿佛刻意的引诱,算准了时机,就是要他目睹她的无声邀请。

他看她的灼热视线,让她清楚明白,自己已经惹来更大的麻烦。

“迪琪?”

她知道,这沙哑的轻问,已是最后的征询、最后的确认、她最后的反悔机会。可是她如果真的反悔了,捡起浴巾裹回自己,接下来要面对的就是她的逃亡计画随着手机全面败露。那时,她还回得了家吗?

只要成功地唬过他,就可以到维也纳搭上班机,直接回家。那她现在该怎么办?

要不要畑一诚招供?还是瞒着直到顺利逃月兑?还是……

开敞的门屝,渐渐地,在他背后合上,落锁。

一室的幽微中,只有浴室传来隐约的迷离微光。窗外冷月当空,遥遥睥睨窗内引燃的熊熊烈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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