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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虎狩月 第16页

作者:兰京

小手突然牢牢反握住少年,使尽全力地抓着他,如同在做某项强烈的宣誓,寂静的呐喊。

从那一刻起,时至今日,已过十年,她不曾后悔,也不曾辜负少年的苦心栽培。如今的她已不再是小女孩,转而幻化为令人咋舌的绝艳。少年也不再是少年,早由岁月琢磨出醉人心魂的缥缈风采。唯一不变的,是他们紧密的关联。

“我潜入‘四灵’的酒宴里,意外探到他们手边关于盐枭的情报,不料被人看出马脚,只得赶紧撤退,在被他们追击的途中,我不小心伤到了头,好一阵子什么都想不起,直到偶然发现我遗失的坠子,才突然恢复记忆。”

“什么忘了一切.根本是胡说八道,我从没听说有人会受这种怪伤。”之前在茶楼里和她大起冲突的跑堂倌大嚷。

“小二!”大厅内一名男子冷硬喝道。“这里是元卿贝勒府邸,不是酒肆茶楼,注意你的口气!”

“是……”跑堂位马上颓然泄气,不忘偷偷狠瞟冰雅一记。

“探到了什么秘密?”座上的元卿专心挑选着商贩刚送来的整盒玉石。

“衙门与盐枭交易的据点在扬州,人脉也大多铺设在那里。”

“埃”远方白田石挺适合做画齐印监的。

“关键在于两份信函。”冰雅在元卿漫不经心的态度下力持稳定,详细说明两份信函的重要性。

“好,我会和负责密查此案的朋友亲自下扬州一趟,试试能否截到衙门与盐枭勾搭的这两封证据。”他随口虚应,又捡起另一方朱砂印蹙眉细看。

冰雅孤立无援地杵在大厅中央,一旁站着跑堂倌,眼前坐着那名冷硬男子及疏离散漫的元卿,气氛尴尬,四人各有心思。

“你失忆的那几天……”那男子勉强压下关怀,维持权威性。“过得还好吗?”

“谢天魁师父关心,徒儿一切安好。”她漠然垂眼。

“你都待在哪儿?”

“某个小户人家家里。”

“某个?”

“我……想起一切过往后,反而记不太清楚失忆时发生的事,只……隐约有印象曾被好心人收留过。”元卿冷冷勾着嘴角,审视玉石,不发一语,令冰雅更加局促不安。

“结果如何?”

“什么?”冰雅回望师父。

“我说你给大夫诊治头伤的结果如何?”

“很好,已经没事了。”她淡漠地调开现线。“反正额角的小伤痕,用头发遮掩一下就行,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劲的。”

“我担心的不是疤痕,而是你的健康。”

她始终闪避着天魁师父的关注。她一直只把他当师父看,不想从他眼中发现男人对女人的疼爱。

“你失踪的那几日,师父找你都找疯了,连家丁都全数派出去搜寻。能够嫁给师父这样的人,师妹你真是好福气。”跑堂倌狰狞讪笑。“既然你回来了,我也该准备重新提亲——”“不要!”她骇然打断师父的话后,才发觉她的冷静全然崩解。“我的意思是……我的……我的头伤确实还未完全复原,至今仍然偶有晕眩。我想我们的亲事……

就再延一次吧,等我状况好点了再说。“

“冰雅,你还是老实说吧。”天魁冷下俊伟面容。“你是不是根本不喜欢这门亲事,只是碍于这是你元卿表哥一手撮合的,不好推辞?”

她想回答,又不敢回答,盯着地面沉默半晌。

“从我打算提亲那刻起.你就不对劲。你的差事向来就只是传递情报,安全无虞,后来却突然不要命地到处潜伏敌阵、探测消息。你不会武功,不懂得如何保护自己,这些事也不该由你来做,为何故意冒险犯难?”

“对,专抢我的功劳!”跑堂倌惨遭师父怒瞪,立刻缩头缩脑。

“你想证明什么?”天魁高高伫立在她跟前。“抬头回话。”

她不要。她不喜欢看到师父注视她的眼神,太炽热。天魁从她小时就负责传授她独门秘技,对于她的性子早就模得一清二楚。唯一模不透的,是她的心思。

“这是我最后一次依你的意思去做:再延一次提亲的日期。以后不难你再碰任何危险的事情,也不许出任务。你今后的职责,就是专心为人妻、为人母。”

她骇然大惊,急忙转望元卿求援。

“你师父说得对,也该是你歇手的时候了。”他悠然品茗。

元卿表哥……冰雅被遭人出卖的感觉冻住,瞠着大眼无声地质疑。这已经是她第二次感到被他背叛。上次是决定撮合她与师父,这次则是同意师父罢掉她的职务。

待闲人散去,厅里只剩冰雅和元卿,她才颤声细问:“为什么?”

“已经决定的事了,问理由又有什么用?”他垂眼把玩着一方上品软玉,抚摩那份温润之感。

“你还是没有坦白告诉我。”

“你呢?你又何曾向我坦白过?”

她在元卿抬起的笑眼中一凛,蜷紧了冰凉的小手。“我……这不是特地留下来等着向你说明了吗?”

“好啊,我洗耳恭听。”他心不在焉地交叠着长腿,鉴赏玉石之美。

为什么……表哥要用这种态度待她……

“救我的人,其实是咱们的死对头,‘四灵’。可是对方趁我失忆之便,谎称是我师父……”元卿冷笑。“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因为我什么印象都没了,却记得他的声音!”她急切说明。“我根本不知道那声音是敌是友,只知道我听过那声音!我当时好害怕,什么都不记得,连自己是谁也不晓得,只有熟悉的声音能令我安心……”“你也很熟悉我的声音,却当着我的面逃之夭夭。”

她愕然想起在茶楼前碰见五哥、五嫂的事,羞愧得红透了脸。是啊,她当时虽然失忆,却对马车内身影隐约的元卿有印象,更对他的那句‘月儿’起了强烈反应,只是她没料到,这反应会强烈到当场就仓皇逃离。

“你的背影,伤透我的心。”

冰雅才被这句轻吟刺伤。“我不是故意要逃离你!我当时负伤,脑袋不对劲——”

“所以你那时没有余力说谎,只能老实反应。”

她再度被重重挫击,错愕无语。她是吗?其是这样吗?

她心底有想着要逃离元卿表哥吗?

“我想……我可能有点记忆错乱……”她脆弱地努力开导自己。“瞧,我把敌人当亲人,把亲人当外入,脑子里简直一团糊烂。这……实在可笑,只是撞破脑袋,竟会做出这么多蠢事!”

她勉强地撑着轻松笑容,却忽略了额角冷汗。

“你不信任我。”他低喃。

她敛起差劲的假笑,不否认。

“为什么?”

她深深望进元卿终于对上她的双瞳。那份俊美依旧,温柔依旧,却有一样和以往再也不同。

“为什么要把我嫁给师父?”轻柔的细语几近无声,却仍未成功地掩去沉重的不安与背弃感。

“他是一个好归宿,家世人品都配得上你。从小就指导你、守护你、偏爱你,是个我可以放心把你交出去的男人。”

“我要的不是那样的好归宿!”她娇喊。

“那你要什么?”

“我要保有我的职责、我的作用!我每次都很认真小心地替‘四府’眼线、传情报,我没有失误过,我也没有利用师父的偏爱或你的权势或我的家世背景。我靠的是实力,我也很努力,可我需要的不是一个好归宿,而是——”元卿凝睇着她突然煞住的激切,等着下文,她却一个字也吐不出。

“月儿?”

她捏紧颤抖的小拳,极力忍住情绪,避免沦入哭闹场面。她此时要的不是大男人对小女人的同情,也不是兄长对小妹妹的无奈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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