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蝴蝶戏猫 第23页

作者:兰京

他非得找个地方把事情问清楚不可!宣慈一扫逐渐热络的四周人群,毫无顾忌的便把怀里的亭兰拖向狩猎场后的树林小亭。

一阵开鹿栏的高声吆喝自远方响起,随即上百只肥美壮硕的梅花鹿狂奔而出,引起了所有人的兴致及注意力,全都掉了方向朝热闹非凡的壮观场面涌去。

“宣慈,等一下!你……”雍华急忙跟上去。

宣慈一个冷测的回眼狠瞪,吓白了雍华的脸色,也打散了她继续发言的勇气。“你怎么也在这儿?”

“我?我一直都待在这儿啊。”雍华简直不敢相信,难道他完全没注意到她的存在?

“那你就继续待着吧。”宣慈连“哼”她一声都不屑,冷酷的转头就拖着怀中拚命挣扎叫喊的亭兰离去,完全不把身后雍华绝望而伤痛的哀泣听进耳里。

“你放开我!别碰我!”无论她如何使劲全力挣扎,对宣慈强悍的行动完全没有影响。形势与力气上的悬殊,令她更加痛恨自己的无能。

“我一定要你把话说清楚!”宣慈也不知自己哪里来的固执与狂怒,他就是要把事情搞清楚,他就是无法忍受亭兰如此排斥反抗他一种来自她心底真正的排斥,切切实实的反抗,不知为何,他就是感觉得到,而这感觉竟引发他前所未有的焦躁与不安。

“宣慈,你放手!快放开我……不要碰我……”亭兰由怒喊转为恸泣的嗓音,震住了一直拖着她往小亭前行的粗暴行为。

他冷静的低头看向亭兰凄艳哀绝的神情,尽是揉人心肠的娇弱泪颜。他仍无法平息自己狂乱的气息,吐出急促而沉重的白烟,在入冬降雪的严寒中分外鲜明。

他在干什么?宣慈皱着眉头,万分疼惜的放开那双被他箝得通红颤抖的小手。看她哀怜可人的模样,无助的抚着自己红肿的手腕,更教他的心一阵抽痛。

他到底在干什么?

宣慈双眉闭紧了双眼,仰头重重地深呼吸好几口气,调整好自己的气息与情绪,才渐渐恢复了平日的镇定和理性。

“亭兰,发生什么事了?”

“你不要靠近我!”她像受了伤的小动物,对宣慈微微朝她迈进的一小步,都会产生莫大的恐惧。她也完全不掩饰自己哀恸的容颜,就让眼泪不停的在脸上狂泄而下,自她雪白的下巴滴在衣襟上,滴入雪地中;或自脸颊滑落至红唇上,顺着她丰润下唇的中央微陷处,一滴一滴化入雪地里,宛若消失了的珍珠。

“谁欺负你了,亭兰?”他被眼前令人惊艳的景象慑住,也被亭兰发自内心的痛苦慑住,那份痛苦彷佛穿透了他的胸膛,引起阵阵痛楚。

“就是你!就是你这个讨人厌的大混蛋!”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伤痛到最高点,竟像个小孩似的哭闹着脾气。

“我什么时候对不起你?我上次不是还说过我要娶你,绝不会──”

“娶我?!你竟敢说你要娶我?!”她满脸泪痕的弯身抓起薄薄的雪和泥块就往宣慈身上猛砸。“你有没有想过雍华?你有没有想过元卿?你永远都只想到你自己!”

“我为什么不能只想到自己?感情当头,哪有那么多心思去顾虑别人!”他受不了亭兰死都不肯放下的沉重良心包袱。如果今天使君有妇、罗敷有夫,两人都已各自嫁娶,那这良心的包袱还背得有理。可是目前两人都只是各自被父母订下了婚约而已,没情没爱的,甚至根本没有任何道义好担,亭兰为什么死都不肯放下心头这块不必要的疙瘩?

“我最讨厌你这种自私自利的人!最恨你这种凡事都自以为是的人!我恨透了再跟你玩无聊的把戏,我根本就不屑跟你们豫王府一窝混蛋交往!”她一边大哭大骂,一边挖着泥石雪块乱砸,挖到指甲内已微微见血也丝毫不觉。

“你不是真心这么说的。”她砸来的雪石泥堆对他而言无关痛痒,但方才的话令他冷下了脸庞,也僵直了身子,双拳紧握,蓄势待发。

“我不是真心这么说?”亭兰冷哼,停下手与他对峙。“你以为你有多了解我,宣慈贝勒?所有游戏统统到此结束!我对于已经玩腻的游戏没兴趣再瞎搅和,如果你还意犹未尽,请自行找别的女人代替。我打定主意就是要嫁给元卿,你少来破坏我的名誉!”

“你根本不爱元卿,你爱的人不是他!”否则亭兰的泪不会如此老实的狂流满面。

“对,我不爱元卿,可是我就是要嫁他。婚约归婚约,爱情归爱情,可是你一样也管不着!”不是的,若不是对宣慈动了情,她不会如此痛苦;若不是心头填满的全是他的影子,她不会对婚约如此踌躇不前。

“你心里明白你爱的是谁,不用在嘴上跟我强辩。”

“的确不用跟你强辩。因为咱们各娶各嫁,两不相干,根本没有再耍嘴皮子的必要!”亭兰一声怒吼,转身就跑回爱马。

到底是怎么回事?是元瑛还是雍华跟她说了什么?宣慈并不认为亭兰爽直单纯的性子会莫名其妙的就引爆了所有担忧、愧疚、不安与矛盾的诸多冲突情绪。

宣慈这一稍稍停顿,才惊觉远方的亭兰正跨上马背,打算离去。

不行!事情没搞清楚前,谁也别想离去!

亭兰完全不顾身后元瑛与雍华的叫唤,也没注意到快步飞奔而来的迅速身影。她想回家,只想回家狠狠的大哭一场。

她一踢马月复,收紧缰绳就驾着奔云疾驰而去,泪像冰冷的刀一样滑过脸庞,向脑后飞去。

伤害别人是多么容易的一件事。她伤到宣慈了。虽然他口中的话语十分坚定、心底也十分自信,对她的了解更是深到令她想不顾一切奔至他怀里相拥。但他的表情却泄漏了他刹那间受到的打击。他明知她在作假,明知她在胡诌,明知她说的全不是真心话,可是假话也会伤人。她刺伤了宣慈。当她见到宣慈方才眉头轻蹙的惊愕双眼,一句句肯定的话虽击碎她的谎言,却击不碎被她刺伤的容颜。

明知是假话,在听到的一瞬间仍会受伤。她现在才发觉白己千个不愿、万个不愿,就是不愿伤到自己心爱的人。可是她刚才做了什么?她伤了宣慈,自己的心也好痛好痛……

对不起,宣慈。对不起……

“亭兰!”

宣慈在远处一声惊恐的狂喊,注意力放在鹿栏上的人全回眼望去。刹那间,所有人全变了脸色。

亭兰根本来不及反应。她只觉得自己的身子忽然被抛到半空中,全身没有重量似的。湛蓝的天空,低矮的白云,美得像是额娘常唱给她听的蒙古歌谣。迷人的梦幻蓝彩,碧洗的无尽天际……

这是她最后看到的景象。

当她重重坠落地面时,宣慈疾奔甩出被他卷成一团的紫貂披风,正好甩进亭兰落地时颈项与地面间的空隙。但她落下的身势太猛,头部在撞击到披风枕之后仍顺势反弹向侧边硬土上。一个及时接救,宣慈的手捧住了她差点头破血流的脑袋。

“亭兰格格坠马了!”

“快传太医!快传太医!”

“停!别再开鹿栏!狩鹿中止,硕王府的格格受重伤了!”

“快抬轿来!”

宣慈跪在亭兰身旁,紧紧拥她在怀里。为什么慢了一步?为什么不再奔快一点,追上她被摔落的身势?为什么没能好好保护她?亭兰如此娇弱,哪能承受这重重一摔?为什么?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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