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龙将军回营了。”马岱手提着水桶,里头载浮载沉着一颗冰锁透的碧绿色瓜果。
“纵火的家伙回来啦。”马超提不起啥劲,整个人懒洋洋的。
“军师请大伙庆功吃酒哩。大哥,你身体好些了没有?”马岱自水里捞起瓜果,拭干它,取来腰间匕首,将瓜剖成四块,去籽后递给马超。
“甭提了,一整个中午所有人都上了我的营帐看笑话。岱弟,你真是的,这种糗事也好大肆宣扬吗?”不满的虎眸睨向马岱,尤其想起中午张飞、黄忠以及一些大小士兵全进帐冲着他暧昧直笑,更少不了被人损两句,想起来都呕!
“我不说,军师也会用军令逼我说的……”只是早说与晚说的差别罢了。
“你不会说我受了风寒就好吗?”偶尔扯扯谎也不会惨遭天打雷劈,做人如此正直做什么?!
“是翼德将军先说出他瞧见你拎着皮鞠进营帐,我只好照实讲呀。”马岱也很无辜。
马超才大啖一口甜瓜,听到皮鞠两字,胃里翻搅的酸意竟然冲喉而上,差点将他半刻前好不容易吃下肚的半碗清粥给呕了出来。
“岱弟!不是不许你提她吗?!”
好吧,他承认,和那颗皮鞠吵着吵着,突地觉得她还颇有趣;斗斗嘴,心情越好;拌拌架,她竟然也越发顺眼起来,他向来不是个很有理性的男人,所以最后产生想扒她衣物的婬念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只是一失足,竟成千古之恨——
“呀,一时忘了,对不住。”马岱拿布巾给他拭嘴。
“我至少有一个月不敢吃肉了……”马超拍拍自己的胸口,咽回喉头的不适,顺便挥去脑中残留的可怕景象。“我叫你料理掉她,你处置好没?”
“处置好了。”马岱笑起来比马超稚气许多。
“好,别教她出现在我面前,否则我真想拿长枪刺破她……”继续吃瓜,啃了两三口,马超还是很好奇马岱是如何料理那颗皮鞠。“你做何处置了?”
“我趁子龙将军去夜袭敌营时,将皮……将她给捆成麻花,塞到子龙将军帐里去了。”马岱笑得好阳光,脸上的表情说明了他对自己的处置方式满意到不行。
马超拿在手上的甜瓜掉了下来,砸在地上,碎成瓜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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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他的房里,不,他的床上会出现如此诡异的隆起物?
是刺客?是细作?
会有刺客或细作如此愚蠢,以为藏身在被襦之间就能掩人耳目?!
赵云没放下戒心,手里的长枪仍留有数道杀敌的血痕,蜿蜒成泉,几滴落淌于地,开出红滟滟的血花。
枪头逼近被子,不顾污血在上头留下痕迹,他扬手一挑,薄被抛飞在半空中,腕间一转,枪头再度杀气腾腾朝床铺刺来。
“唔!”
赵云没再灌注任何力道于长枪上,让枪身止住了突势,因为他看清楚床榻上躺着的是什么玩意儿;另一方面则是枪头此时被两排贝齿牢牢咬住,牙关几乎要咬碎那柄快狠准的夺命枪头,不让它贯穿——人在面临危险时,自我保护的力量是很强大的,就像此时被捆到无法动弹的小明——相信大家都忘却了,她叫小明,而非皮鞠。
她满脸汗水泪水交融,虽然哭不出梨花带雨的美感,但水汪汪的大眼也很难教人忽视,毕竟赵云没见过任何一双眸子能像星星堆砌而成,一闪一耀的全是刺眼星光,那是有别于美人明眸的水灿,倒像猛摇尾巴乞食的狗。
“你怎么会在这里?”冷问。
“唔、唔唔……”瞄瞄他,又瞄瞄嘴里衔阻的银枪头,往返之间,眼神说明了她含糊想表达之意。
赵云收回长枪,她松懈地大吁口气。
差点就被人一枪刺爆了……
呼……
“你怎么会在这里?”赵云再问了一回。
“马岱绑我来的啦!那个臭家伙——你先替我松绑好不好?我被绑成这样好像火腿……”一圈一圈束得好紧,将身上的肉都挤成一团团的。
“火腿?”似乎常从这个女人口中听到奇怪的字眼。
“一种食物——”紧接着是倒抽口凉气的声音。
还、还好刚刚没用力吐气,否则赵云招呼也不打一声,就直接一枪朝她身上捆绑的粗麻绳刺割而来,只差小小一寸,他刺穿的,不只是粗麻绳、不只是入木七分的床板,连她的小命也无法幸免于难!
虽然如此,她对于赵云的一举一动还是喜爱得不得了,不会因为手臂差点被他的长枪给划开血口而有所埋怨的。
“谢谢你,赵将军。”眼神闪亮亮。
“不客气。”赵云扯动唇角,算是客套笑了。“出去。”下一句却立刻赶人。
“呀……不要赶我出去!万一我又被马氏禽兽兄弟捉到,我的下场一定很惨很惨的,请收留我一个,不,两个,呃,三个……夜晚就好,求求你了——”双手合十,哀哀祈求。
赵云摇头,摆明拒绝。
“子龙将军,拜托你啦……你最好、最善良、最英俊、最帅、最无敌了,好不好?”眼眸漾满水光,星光与泪光交融,闪耀成一片潋滟。“我可以窝在你营帐的最偏角,绝对不会打扰你睡觉,而且我不会打呼喔,一点也不吵人的。”闪动闪动闪动……
“你可以选择别人的营帐。”就独独他的不能选。
意思仍是拒绝。
“全营里没几个好人了,只剩下你……”闪动闪动闪动……
“云长是好人、文长也是好人、汉升叔也是好人。”他提供不同的选择给她,硬是不肯收留她。
“可是我说不定一走出你的营帐,马上又被马超马岱抓到怎么办?”没听过冤家路窄吗?世界虽然大,可是往往都是有仇的人才会相遇。
“妳可以大嚷救命。”赵云搁好长枪,将身上沉重盔甲褪下,在铜盆里洗净双手。
“你会来救我吗?”
“不会。”回答得好干脆。
“那我不要走!”死赖在他的床上不走,看他能怎么办,哼。
任性的话才月兑了口,随即飙射而来的银枪快如流星,她连惊呼都来不及,只能出于本能,她偏侧开脑袋,那柄银枪戳破布幔,射出了营帐,足见力道之强劲。
破了洞的布幔呼呼吹进冷冷夜风,却吹不干她额际滴滑下来的冷汗……
“你……你差点刺到我……”好、好险……
“是呀,差点。”唉。
“你也不要露出这么惋惜的表情好不好……”好像本来就打算刺爆她,倒是因为一时失手而饮恨。
她相信要是她现在两眼一翻,假装在赵云床榻上昏倒,他一样会无视她的娇弱可爱(?),无情地将她拖(还不是用抱的)出营帐,随地丢弃。
“你真的是赵云、赵子龙吗?”嘟起嘴,弄鼓了双颊。
赵云的回答只是冷觑她一眼,用湿巾擦拭帅到发光的脸颊。
“是的,我确定你是,因为你的长相和我心目中的赵云一模一样,可是你的性子好恶劣,一定很多人这样告诉过你对不对?”咬咬唇,唇会疼,改咬手上拧抓的棉被,有些汗臭味。“原来无论多帅的男人,流出来的汗也是臭的……我太少女梦幻了吗?以为心爱的人就是完美无缺的,不会上厕所不会蹲马桶,吃完东西不会剔牙,永远不用挖鼻孔,梦幻呀梦幻,你害人不浅——”
猛然噤声,因为额心正抵着一支闪动着与他此时凌厉目光同样刺眼冷寒的利箭头,赵云拉满弓,只消松手,羽箭就会贯脑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