毅恩从来没如此烦躁过,他痛恨听到这些,无法克制自己生气,无法控制自己对于那个新郎候选人的嫉妒,甚至无法抑制自己开车尾随聂日晴和男方甜蜜约会的冲动!
他抽着烟,彷佛将烟雾当怨气,一吞一吐地吁出肺叶,呛烟熏红他的眼,瞇起的棕眸眨也不眨,抽完一根,再掏出一根,他数不清自己在短短一小时里到底抽掉多少烟草,他只想知道,这对男女到底要坐在这里赏多久的夜景?!
毅恩身处在这处被列为赏夜景最佳景点的阳明山文化大学旁的空地,周遭情侣都是成双成对,只有他除外,一个人孤单站在最黑暗的角落,瞅着众人卿卿我我,更彰显了他的寂寥,将他酸葡萄心理更加无限量地放大,开始诅咒所有人的幸福。
“不过就是一片黑漆漆的夜空,和放眼望去的街道楼灯,瞄一,两眼就够了,有什么好看的!”
他咬紧烟管,看见男方将身上的薄外套月兑下来披在聂日晴身上。
“你没看见她已经穿了十几件衣服,你还帮她披什么外套?!”暗夜嘀咕又传出来。
聂日晴颔首轻笑,似乎向男方道了谢,两人继续欣赏着没啥变化的夜景。
暗夜嘀咕含糊几句粗话。
男方说了话,聂日晴笑了,毅恩听不到他们在聊什么,但是讨厌眼前看到的景象。
她的笑容一直都是属于他的,她从来就不会分享给其它男人,她对他是那么专心一意,除他之外,她从不给任何男人对她有幻想的机会,可以说是完全用冷漠让对她有追求兴趣的男人打退堂鼓……就是因为她这么忠心,所以他才敢肆无忌惮地认定她永远都只会是他一个人的,绝不可能让第二个男人看到她这么美丽的笑靥……
现在,他真的要失去她了。
“妳好像在强颜欢笑?”男方远眺着犹如倒映着满天繁星的山下街景,若有意、似无意地问。
“呀?”聂日晴闻言微愕,望着身旁的男方。真过分,她连他叫什么名字都没花心思去记。“没有呀,我觉得心情很好,尤其是看这一大片夜景,觉得心旷神怡。”她还作势深呼吸,像在赞叹山上空气好清新。
“可是我感觉这几次约妳出来,妳看起来都心事重重。”
“……没有呀。”聂日晴心虚地否认,但是视线已经不敢看他了。
“妳如果不喜欢我,就应该拒绝跟我出来。”
聂日晴很确定自己没有从他口中听到愤怒的情绪,她有些惊讶,但也有更多的抱歉。“我还没断定自己喜不喜欢你,人要相处过才知道适不适合。”
男方轻笑。“我以为妳第一眼就断定好了。”他口气在开玩笑。
他说得没错,她第一眼就断定,她和这个男人不会擦出火花,因为感觉不对。
“……那你为什么还愿意跟我出来?”这个男人已经看出她的心思,何必浪费时间跟她……
“我在找结婚对象呀,被家里催急了,我现在只希望有个能结婚的女人出现,其它的,我就不太在乎了。”
“你就是那种周遭同年龄的男人都成家生子了,所以去喝个喜酒就要被熟识的人问上三十次『什么时候轮到喝你的喜酒?”的可怜单身汉?”
“三十次?我遇到过六十次。”
“好大的压力。”她最多只被问三次,他是她的三十倍耶。
“所以我想赶快结婚。”
“结了婚之后,大家改问你什么时候生小孩。”压力同样在,换汤不换药,只是转移方向罢了。
“唉,妳说得没错。所以干脆找一个怀孕的女人结婚好了,一举两得。我一直觉得,为了结婚而结婚是很可怜的事情。”他叹着气。
聂日晴认真听着,她发现自己不讨厌听他说话。
“结婚,应该是因为找到了那个让人想和他一辈子走下去的人才结,而不是因为必须要结婚才选择结婚,虽然走到最后那步都是同样,但是感觉却是完全不一样,前者是以对象来选人,后者却是以情况来选人,妳同意吗?”
她点头,打从心底同意。
所以她想嫁毅恩,不是她过度渴望婚姻,而是因为他,她想跟他一辈子走下去,但是毅恩娶她,却是因为……因为她想结婚,他不得不结--
“我让妳想起了什么不快乐的事吗?”男方伸来长指,揩去那颗不小心胞出她眼眶的眼泪。
聂日晴一震,撇开头,自己将其它累积在眼里的湿意擦干净。
“没有,是风把沙子吹进眼睛而已。”眼泪越揉越多。
很蹩脚的借口,但男方没有点破,体贴地让她一笔带过,也不去问几颗风沙为什么会让人泪流满腮。
聂日晴顺顺气,恢复了原先的情绪。
“你说得对,为了结婚而结婚是很可怜的事情,不过走到这一步也是逼不得已的,这个中滋味你也清楚,被亲朋好友一问,不嫁就像犯了天杀的罪一样。”她坐在车道旁的石围栏上,手里拿着男方买来的咖啡,将话题导回原处。
“妳看起来不像是那种会因为亲朋好友逼问就随便找个人嫁掉的女孩,妳什么星座的?”
“天蝎。”
他露出“我猜也是”的高深笑意。“妳应该是那种会为了报复或是气死谁,再不然也可能是赌气,而闪电嫁给路人甲的女孩--”
聂日晴的心思被赤果揭露,她无言辩驳。
“没关系,我可以当妳的男配角,妳想气谁,想气到什么地步,我都可以配合。”
聂日晴不解地看着他,眼神尽是困惑。“什么意思?”
“妳不需要假戏真做--妳也不可能假戏真做,我也不会花工夫去追求一个成功机率近乎零的女人,但是至少我可以帮妳。为结婚而结婚这种可怜事交给我就好,妳呀,还是适合为了想白头到老的那个人而结婚最好。”男方动手揉揉她的发,像在对待一个顽皮小女孩那样的宠溺。
聂日晴胸臆霎时胀起满满的歉意。
还好他提早发现了她的想法,进而点破她的阴谋,否则依她倔强的性格,她一定会因为拉不下脸或是对他过意不去的心理,最后和他步入礼堂,就为了赌一口气,然后一辈子嘴硬地不承认自己作了错误的决定,度过凄凉的后半辈子,也连累了男方。
“……对不起,我真的不是真心和你相亲,我从头到尾都很不甘愿……”她坦言自己的坏心。
“我知道。”男方还是没生气,他不会为一个他老早就明白的事情而翻脸。
“……我伤害了你吗?”想到自己为了满足自己的赌气,竟然曾想拖他下水,她就好抱歉。她有什么资格这样做?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为了私欲而伤害别人,无论是身体或是心灵、无论是什么理由都不可以。
“还没,妳没发现自己将自己保护得很好,不让人越雷池一步,妳虽然脸在笑,但是妳的眼神在说『我容许你靠近的程度,到此为止,不准再走过来』,所以我来不及被妳伤害到就出局了。”她的楚河汉界划分得很清楚,他已经明显感受到。
虽然男方的口吻轻松,也听得出来他想安慰她,但只是更加深聂日晴的汗颜。
“妳要是真的对我感到抱歉,看看妳身边有没有未婚、个性好、脾气佳、心地善良的女性,介绍她跟我相亲就好了。”
聂日晴只能笑,点了点头。
“还有一件更抱歉的事,我忘了你的名字……我们先前所有的认识过程都当做不存在,从今晚重新开始好吗?”她坦诚自己之前对他完全没用心思,连最基本的礼仪都没做好,但她真心想交他这个朋友,从这一秒开始。“让我再一次自我介绍,我是聂日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