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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苗 第10页

作者:决明

好痛!“别将你的无耻下流怪到我头上。”月莲华努力想抽手,他却故意咬疼了她。“你做什么?!”居然还开始吸吮着她的肌肤!

“我的无耻下流也是配合你呀。”

月莲华迅速用另一只末受箝制的手朝轻舟外的水塘一捞,掬来满掌的池水浇熄他看来正逐渐萌发的火苗。

火来水淹。

数回的掬泼,溅得两人满头满脸的水,连同舟旁的荷叶也承接了晶亮的水玉珍珠,在叶缘滚了好多圈,最后拢聚在圆叶中心,看来好不清澄。

“你的无耻是你梅家的血脉,与我何干?!还不快住嘴,我的手被你咬得好痛!”

“莲华,这么一点水是灭不了火的。”虽然他整头黑发已是湿漉一片,连衣裳也惨不忍睹。当然,月莲华的情况也不会比他好到哪里去。

“那你跳下荷池去灭火呀!”她直接建议。

灭火?灭顶才是吧。“那一大池的水淹死我都够了。”梅舒怀拨着额前因为碰水而更形鬈曲的刘海。

良久没听到她的反驳,梅舒怀困疑地垂眸检视怀中的瘫女圭女圭,这才发觉月莲华的不对劲──

她看着他,一直维持着仰颈的姿势,然而……

眼神却是空洞的。

沉下去了……

“谁沉下去了?”

她叫我救她……救她……

不、不能呼吸了……

她……她……

被整池莲华所吞噬。

莲华……

午后一阵薄雨缓降,朦胧了莲花池畔,冷雾轻雨交织成一片半透白皑,一叶扁舟在水面上悠游飘荡。

梅舒怀折了枝荷叶,勉勉强强替两人遮雨,反正雨势不大,小小荷叶就能胜任纸伞的重责。

雨,小到连拍击在荷团上的声音也没有。

他若有所思、他心不在焉、他神游太虚,甚至是有些焦躁不安,这些神情反应是从不曾在意气风发的他身上出现过的。平时只要身处荷池内,他的心灵就能得到平静,但今天似乎失效了。

因为她在他胸前痛苦沉吟。

她恨莲花,因为莲花吞噬了她的娘亲。

而她,亲眼目睹。

但这件事早在他到月府的第一天就已知晓,所以他没有任何惊讶,只是觉得难过。

他所爱的莲,是以这种形式被她深深厌恶着,而他的莲,成为她的梦魇,他所植的每一朵莲,对她而言都如同杀人凶手一样,满身罪恶。

月莲华仍躺在他怀间,那双曾茫然空洞的水眸此刻紧紧闭锁,而眉心小结任凭他如何轻推,仍不见有半分消减,他在她耳畔唤着她的名字,一回回的“莲华”送入她小巧耳壳,却换来她神色苦痛的辗转泣吟──

她同样痛恨她的名字,或许该说,她下意识地痛恨着自己。

“该怎么办呢……”他低声沉吟。

如果她没和莲花结下这么大的梁子就好办多了……

如果她娘不是摔下莲花池就好……什么坑什么洞都好,可她偏偏要挑莲花池,真是……

“沉下去了……”

一声嘤咛,反覆不下百次的呓语一再折磨着她,而今,暂告结束,在她缓缓苏醒之时。

睁眼,混沌的眸逐渐清朗,从恶梦中回归现实。

映入月莲华眼廉的,仍是她昏厥前所见的景象──梅舒怀的笑脸,只是那笑容里有着她所不明白的异愫。

他卸了冠,黑发半乾半湿地披满他肩头、衣襟,每一绺都带着不听话的鬈曲,让他平时风雅公子的模样染了一丝桀骛不驯,甚至是鬈曲得有些凌乱逗趣。

“醒了?”他问。因为她的表情实在愣得好可爱。

“下雨了……”她没被荷叶遮到的裙摆全被雨打湿了,冰冰凉凉地贴着她的肤,虽逢盛夏,她仍觉得好冷。

“嗯,下了三个时辰。”他抹去她脸上几滴细雨痕迹。

“我睡着了?”

她醒了,却选择遗忘失去意识前的片段记忆。

“嗯,也睡了三个时辰。”

“……我睡下时,有没有说什么话?”带着不安,她瞄向他。

梅舒怀双臂环着她,他当然知道她在害怕什么,恐怕连月莲华自己都不明白,睡梦中的她有着怎生的憔悴。

“说‘舒怀,我喜欢你’,算不算梦话?”他嘿笑,严重扭曲真相,不愿她记起梦境的不愉快。

苍白的脸蛋又恢复了血色,一股羞赧的热气直冲脑门。

“胡说!我才不会说这种浑话!”月莲华从他怀中猛起身,引起船身摇晃,吓得她差点又很没种地窝回他的羽翼下贪求保护。

“有,你说了。”诬赖为快乐之本。

“我怎么可能说这么不知羞的话!”她藉着扯开嗓门以壮大声势。

他耸肩。“这叫梦中吐真言吧,还是你要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抑或……美梦成真?”他重新将她捞回荷叶伞下,将她方才退离他怀抱短短须臾,发梢所飘淋上的晶亮雨珠给拭去,一张放大的笑脸贴近她的眼。“莲华,你放心,我不会拿这件事取笑你,相反的,我很开心,很开心自己存在于你的梦境中,也开心你在梦境中对我毫无保留地掏心挖肺,更开心你对我倾诉爱意。”

梅舒怀撒下漫天大谎也不露破绽。宁可用力破坏她的闺女名誉,也要拐她月兑离阴影。所以谎言多说也无伤大雅,因为他的谎言不以伤人为目的。

“你不会知道,你说喜欢我的时候,神情有多甜美、多诱人……闭上眼的模样像是祈求我给予相同的回应,蹙眉只因为我给的回覆稍迟,噘嘴是同我呕气,怨我出言调侃,让你羞红了脸……”

虽然一切纯属捏造,梅舒怀却越说越觉得自行模拟想像的画面趋于真实,好像他真的曾听她亲口如此说过……

连他都快分不清真假。

听他说得煞有介事,她再多的自信也全化为灰烬。

“我……我真的这样说?”第二号分不清真假的小美人咬着唇,很不愿接受事实但态度却有软化迹象。

梅舒怀点头点得可勤快了。

“你说过了,我不骗人的。”他扯起谎来神色自若,因为演戏向来是他的看家本领,和败家产同样专精。如果连月莲华这种小丫头都蒙骗不了,他家大哥又怎么会让他给“欺骗”了十多年?

月莲华抚额轻叹。她怎么会反常到说出不该说的话?她的梦境中向来应该只有──

她顿了顿,觉得沉沉的脑海里有了片刻的停顿,好像有什么东西曾纠缠着她每一分的知觉,现在却什么也捉不着。

难道这一段记忆停顿,就是她向梅舒怀吐露的爱意?

扬眸,对上梅舒怀无辜的招牌笑容,企图想骗取她的信任。

包糟的是,她好像真的相信自己曾向这个男人说了些肉麻嗯心的绵绵情话……

第五章

一夜,池荷尽凋。

梅舒怀傻愣愣地呆在池畔,眼见昨天还亲亲密密和月莲华一起泛舟穿梭的荷池成了这副模样……

这残景,一般来说只有接近秋月才会出现,可……现在是荷月呀,顾名思义该是荷的盛季,本当一池锦绣及热闹,重点是……就算到了荷花凋萎的时刻,也不会连荷叶都枯得乾乾净净,连一株也不留,只剩满池黑泥。

他这个人称司荷的梅舒怀还醒着,那整池的荷莲怎敢比他先睡?!

“二当家……月府的荷花又全枯死了……”梅兴脸上的震惊远比梅舒怀剧烈,他向来是藏不住情绪的人,现在脸色的难看自是胜过梅舒怀数分。

他担忧着月府荷莲尽谢,对梅庄、对二当家都是极大的名誉损伤呀!

梅舒怀缓缓拈梳着垂额刘海,沉思的眼由池间凄凉的荷尸回到梅兴大惊小敝的脸庞,突然觉得有想发笑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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