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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豆词 第23页

作者:决明

她垂睫,颔首。

一顿轻松又不失温馨的晚膳结束,沐浴完毕的红豆侧躺在太师椅上翻阅书册,披散着一头青丝,任白云合温柔的手劲为她拭发。

每每只要她一嘟高唇,属于他的温热男性气息便迎面而来,软热的唇瓣覆印住她的,养成特殊的默契。

她越来越依赖他,每个她先清醒的早晨,头件事便是吻遍他满脸,在他唇间与他道早安,像极了饥渴的索吻鬼。

而他在阒静幽夜里,总撑起颊,贪婪地眷看她的睡颜一整夜。自从风裳衣预言之后,她又像回到幼年不安定的时光,夜里梦呓不断,有时甚至混着泪水及尖叫弹跳而醒,白天与黑夜成为矛盾的交错,天明的笑脸迎人,夜临的恐惧害怕,鞭笞着她的精神,也揪疼他的心。

她的勇气、她的坚强;他的冷静、他的默然,全脆弱的不堪一击。像覆于水面的薄冰,稍稍施力便会让两人坠向寒冽入骨的深潭。

两人谁也不敢点破,因为此刻的掩饰,才能让两人平稳地牵手相依。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多简单的一句话,能真正如愿又有多少人?

柔荑悄悄滑上他的脸,她贴在他胸前,媚眼如丝、吐气如兰。

“我下辈子、下下辈子再来找你好吗?”云淡风轻的问,却是她最诚挚的心愿。

“你的坏习惯总是改不掉。”白云合抚梳滑人青丝,轻斥的语气却是宠溺的。“你这世许下这愿,若下世、下下世我是个无恶不做,甚至是只非人禽兽,下世的你又要埋怨今世的自己了,是不?”

他的清冷点醒了她的迷糊。

“呃……”红豆搔搔脸,她老是顾前不顾后,话说了出口却不知轻重,前世的她已是如此,这一生她的恶习依旧难改。

可她真的想再来寻他,因为她还爱不够他呀……

白云合撑起身,连带将俯贴他胸膛的女圭女圭一并牵动。

“换我来找你吧。”他笑道,不愿她再度承受后悔之恼,这世就换他立愿吧。“无论是父女也好,兄弟也罢,姐妹也无妨,若缘分足够,能当夫妻更好。宿命能让我用何种身份疼你、宠你,就用何种方式相逢吧。”

他许下愿,只求轮回中能有重逢之日,他不相信来生续情缘的风花雪月,却希求能用亲人或长辈的角色补偿今世之缺。

“找不着我怎么办?”她傻气地问。

“再找。这一世找不着,下一世再找,下一世寻不到,再下一世,直到找到为止。”

“万一……万一下一世我变丑了、变坏了、变得不一样了……”

“我会认出你。”

她哭了,酸楚得无法睁开眼,让怯懦的水光盘踞她所有视线,也教她看不清白云合认真的神情。

“你不可以……不可以只认得我哭得好丑好丑的脸喔……”

她想笑,想让他牢牢记得她的笑颜,越是努力越是无法如愿。

“我记得你每个表情。”

她点点头,任他擦去珍珠似的泪。

她突然想到,急忙交代,“还是别在下世来找,过两世好不好?”

“为什么?”他知道答案,却还是问。

“因为下两世,我还是……”她停顿,不想也不敢说。她还有两世仅仅二十芳龄的宿命,与其遇上他,重复一次又一次的获得与失去,不如让他们重逢在宿命终结的七世之后,没有泪水、了无遗憾。“所以……过两世再来找我,我不要再像——”

尾音消失在他唇里,他吮去她支支吾吾的犹豫。

口头上虽笑谈着风裳衣的预言失准,实际上那道预言就像诅咒的枷锁,紧扣在两人心里。

“不会的、不会的……”

十指交握,似雨丝缤纷落下的细吻,想吻去她的不安。

渐升的芙蓉帐内,轻逸出口的激情喘息声中,宛若交杂着叹息……

第十章

恐惧。

之于她与他。

他的恐惧来自于无法肯定红豆正确的生辰八字。拾获她时,她是多大?三岁?四岁?面对牙牙学语的女乃娃儿,岂能定言?

红豆有虚构的年岁及出生时辰,是当年石炎官为她精心求来的,一个不属于她却又是大富大贵的八字。她十五芳龄,也是向来大伙的认知,原先他从不在意,一、两岁之差在人生中仅是小小的差别,何足挂齿?

但红豆不同,少计一岁表示她的寿命又减少一年;多算一岁则代表她尚多一整年的时光与他共有……

白云合烦躁地搁下手中毫笔,瞧着宣纸上那朵不成花形的牡丹。揉搓掉它,洗净笔锋丹青,摊开另一张纸,无心扯动衣袖,漾荡笔尖的赭色水液晃晃而坠,不偏不倚滴落纸中心,扩散。

若血似泪,也像极一颗模糊掉形象的红豆……

他蹙眉。难道他只能在这里一笔笔勾勒着自己的恼怒情绪,继续如此浪费光阴、浪费她的生命,而不能实质地改变现况?

他恐惧的数过一个又一个的日子,让光阴自指间溜逝。在她面前,他必须偏装冷静,他的一举一动紧牵红豆的一思一想,她兢兢业业;他小心翼翼,彼此在对方眼前佯装看开,实际上不过是可笑的欺瞒。

“该死!”他逸喉而出一句粗话,扫落满桌的败笔纸团。

“你在烦躁。”讪笑的冷语传来,立在门边好一会儿的阎罗点破他的情绪。

“我知道。”白云合比他更加清楚自己,“收起你那讨厌的笑容。”

阎罗缓缓踱人书房,自己挑了个好位子坐定,跷起修长的腿,为自己斟茶。

“方才我来之前,已经有人在门外偷窥好一会儿,你没发现?”阎罗轻嗅香茗,仰饮。

“阎王门里何时多了一堆闲杂人等?你这阎王真该检讨。”白云合酸溜溜地反讽,心头的烦躁令他失去以往冷静自持。

“不是一堆,是一个。阎王门内最闲暇的那个。”

“红豆?”她在偷窥他?

“她在害怕。”阎罗直言道,属于异族的碧绿鹰眸落在白云合身上,“尤其你越是烦躁不稳,她越害怕。”

“你知道了?”白云合讶异地问。

“赏风裳衣几拳,还怕得不到你们怪异的原因?”阎罗莞尔轻笑。白云未免太看轻他这个阎王的本领。

“知道又如何?自傲如你、霸道如你,依然无能为力。”白云合放下笔,无心再画。

阎罗若无其事地绞弄十指,不理会白云合的嘲讽,他对身为女儿的红豆其实并无亲人之情,充其量只是一个虚名。

“带她离开阎王门吧。你知道在这里有太多放不下的人与情,只会让她更加胡思乱想。她既要强颜欢笑地周旋其中,又压不下自己终需离去的愁绪。怎么做对你及她最好,相信你心里有底——我不希望疯了一个牛耿介,接着又来个白云合。”

阎罗一席话让白云合更加坚定携着红豆离开的念头。该为她着想,让她在宽阔的视野里敞开胸襟,将愁绪抛诸脑后。她的羽翼能翱翔多远,他便陪着她翱翔多远;若她无力再飞,他依然会衔紧她的翼,以一己之力撑着她,上穷碧落下黄泉,不离不弃。

决定离去的前一日,他柔声询问她的意见。

“五年之后,我会带着你重回阎王门。在这期间,让你完完全全专属我一人,容我独占,好吗?”

她点点头,没有费言,收拾简单的包袱。翌日清晨,日初破云,俪影独马缓缓消失阎王门赤红的大门前。

红豆恋恋不舍地回首。

渐行渐遍、渐行渐远,已经完全看不到让薄雾遮蔽的府邸踪影。

“我们会再回来,一起。”白云合看穿她的心思,贴紧她耳畔轻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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