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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见犹怜 第17页

作者:镜水

“发烧吗?”他瞅着她,淡淡的关心拢在眉间。

“啥?”被碰到的地方,像是烫伤了,烧得她脑子一片赤焰。她急急收回散乱的神思,道:“没、没事的!”她想,她永远也没办法习惯这男人看似突兀却轻柔的举止。

犹如要反驳她一般,干疼的喉闲在她说完话后就咳出了声,颈子边细细的血管因而浮出扯动。

他的眸色转深。走到茶几旁重新倒一杯温水,弯腰拾起之前小风放在旁边的药包,一起递给她。

“吃药。”没多余的字眼,表达了他的不容拒绝。

他……是在生气吗?虽然他没怎么表现出来,但她就是感觉到了。

这么久没见面,她本来还想,一定要开心一点,让他知道她在这里过得很好,还要记得向他道谢,结果却是这种情况……

有些郁闷地吞不难咽的药丸,在他没得商量的盯视下,她连水都喝得一滴不剩。才放下杯子,就被他接了过去,不小心触到他的手,那触感比留在喉间的水更加温热。

脑袋里乱糟糟的,不是因为头晕,而是因为他就站在身边。

不是只有影子,不是只有声音,他粗糙的皮肤那么真实地划破了她心底的矜持。

想念他,即使他终于如她所愿地出现了:思念,却只增不减。

为什么自己这么容易被他影响?

“莫姨呢?”

仅是有些沙哑的一句话,害得她心脏又一跳。

“她、她出门去采买年货。”还带了年纪较大的孩子一起去帮忙提东西,剩几个小的,都在楼上的大房间睡午觉。

“嗯……”他低应一声,不知在看什么地环顾了下四周,最后把视线停在她身上,“妳要自己走,还是要我抱?”

啊?她呆在原地,爱睡眼睁得大大的。

真像某种小动物。骆旸跨步上前,双手抓着她肩膀,用力一提,就将她整个人拎了起来,劈头就骂:“妳这个笨蛋:生病还在这里吹风睡觉,为什么就是不会照顾自己!”今天的气温只有十五度,这么大个人了,不会衡量一下天气吗?她的身体可不比一般!

粗声粗气地,他真的是非常非常地不高兴,揪着她走进室内。

他骂人了……一见面就骂人……是因为关心她?

孟恩君一楞一愣的,之前彼此间曾经一再上演的熟悉互动让她不太能反应过来。

还搞不清楚怎么回事,人就已经躺上了柔软的床,随之而来的温暖棉被也罩上了她的头。

“骆——”她想抓下遮到她视线的被子,结果被他一把抢下。

“不要说话,不要乱动,给我睡觉。”再简洁不过的命令。

“我……”她不想睡……为什么每个人看到她都会觉得她困了?

他倏地以极近的姿势俯下瞅她,那距离近得连呼吸都拂到她颊边了。她心慌意乱地开上了嘴。

“睡觉。”他瞇起凶死人的黑色眼眸,看她乖乖听话了,才转过身。

“别……”下意识的反应比通过脑海的理智更迅速,她伸出手来抓着牠的衣角,连她自己都吃了一惊。“欸……对、对不起。”收回自己突兀的莽撞,她把脸埋进床被中,只觉得好差人。

可是,她不想一个人躺在这里……

细微的声响震动了她,悄悄抬眸一睇,就见骆旸拉了把椅子生了下来,手中却多了一本书。虽然他的位置不是很近,但是,她却觉得两人间没什么距离。

他总是什么话都不说,可又那么心细如丝。有些感动,忍不住,她笑出了一点点声。

“躺好。”压住她瘦削凸出的肩骨,他三两下就用棉被把她裹在床上动弹“什么?”骆旸闻声启唇,翻开书,连头都没抬起。

“没什么。我只是想,你人真好。”她诚实地道。

“只有妳才会这么认为。”他没看过第二个在这么短时间内就如此相信他的人。

“不……”她摀在被里咳了咳,“是真的,我知道你很好,我知道的。”她红着颊,缓缓她笑语。

骆旸沉默,没有表情地把书翻到另一页。

不在乎牠是否在听,也不在意他会不会听,她只是连自己也不晓得什么原因地,在这种今人安心的气氛下,有点像是自言自语地轻声道:“我……天生患有心疾,身体从以前就很不好,爹又早逝,所以,一直都只有娘照顾我,每天在房里睡着昏着。小的时候,真怕自己一闭上眼,就再也张不开了。”她看着天花板,微微笑着,“可是后来,却又开始觉得,好像这样不醒来,会比较好一点。”她瘦白的手指紧抓着身上的床被。

安静的四周,仍是只有翻页的声音。

她慢慢地吸几口气,感觉轻松了些,才续道:“我不晓得为什么只有我必须受这样的痛苦,若不是怕娘难过,死了好像也无所谓。每天,我都只能一个人躺在房里,什么也不能做,真的……好寂寞。”

很细微地,坐在椅上的骆旸蹙了眉。

“我一天要喝的药,比吃的饭要多好多呢。每次都苦得让我险些吞不下去,有时候真的忍不了,吐了出来,我也知道那是浪费了……可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越来越气虚的嗓音更加小声了。

握着书本的长指一紧,纸张皱了起来,气氛也一下子绷扯住。

“娘死了以后,我也好想跟着她去。”语调已经逐渐变了样。“但是,只要想到她这么辛苦地照顾我,到最后一刻,她甚至放不下心地希望我有个好归宿,我就是无法断念……”隐泣声,几乎没有泄漏半点。

但骆旸就是听到了。

心中的波动渐深,他想,难怪自己总会不自觉地记挂着她。

好像……像是一面镜子的反照;她的怨,跟他小时候曾经有过的好像。

但是,她太孤独,情绪变得负面悲观,而他却幸运地找到了让自己能继续下去的方法和支撑,没有迷失。

她停了良久,人到他几乎以为她不会再说话了,才又开口:“我常常想,如果我跟乎常人一样,那有多好。但我知晓这分盼望难以实现了,甚至直到嫁了人后,我才了解,要其它人接受我有多难……”

“妳嫁过人?”他总算插口,语气是些微讶异的。

她虽然因为长年服药的关系而使肤质不甚光滑,但不论怎么看,最多应该也不会超过二十,这么年轻就结过婚?

不知何故,他的这个疑问,让她心底一阵刺痛。

她不仅嫁过人,还是个连夫君都嫌弃的妻子,她是如此羞惭的存在,不健康的躯体和见不得人的过往,这么地今人伤感……

“我……我被休了……”胸中某个地方抽疼不已,是犯病了吗?她揪着自己的衣襟,额上已覆了层薄汗。

为何她的心口曾这么难受?

“什么?”他没听清楚。

用力地吐出一口气,她咬咬唇,几无血色“我的夫君,他……他不要我……”

气氛冻凝着,似连空气都结成稠块。

她不敢听,不愿知道他对这样一个败节的女子会有怎生的想法,好想逃跑,好想远离,她为什么要说出来?不说是不是比较好?可是,她并不变欺瞒。

他没揣测指责,完全出乎她意料地,把焦点放在别处,问了别的问题。

“为什么?”低沉的音韵回荡在室内,自然得没有一丝起伏。

她一顿。“……咦?”

“为什么他不要妳?”骆旸重复间着,没有半点调侃的意味。

孟恩君楞住!她以为旁人应该一目了然的答案,他却不知。

不自觉地往他那边看去,他生的位置背着光,她瞧不清他真正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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